“吹毛求疵”的公民责任
文/晏建怀

前段时间有两件事颇受舆论关注。一是日本外相前原诚司的辞职,二是德国国防部长古滕贝格的下台。两人虽然生活在不同的国度,工作在不同的岗位,但他们的遭遇却有许多相似之处。

前原诚司是日本民主党党魁,2010年出任日本外相,是日本政坛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政治上如日中天。在前原诚司的众多支持者中,有一位在日本开烧肉店的韩国老太太成了他的铁杆粉丝,为了支持前原诚司,她曾在几年中以每次5万日元(约4100元人民币)的捐献,共给予前原诚司政治捐款20万日元(约1.6万元人民币)。

20万日元是什么概念呢?在日本,5公斤大米就得2000日元,20万日元也就是500公斤大米钱。在我国,按目前市场均价每公斤4元计算,500公斤大米折合人民币2000元。而对于我们媒体经常曝光的动辄数百万、千万甚至过亿的贪污受贿案例来说,这区区500公斤大米钱,实在不值一提。何况老太太给的是政治捐款,是进入党派账户而不是装进前原诚司的私人腰包。是老太太“不知道外国人不能进行政治捐款”的过失,是前原诚司党派的会计没有做好登记、没有做好账所致。可以说是一种技术性错误,不能等同于行贿受贿。

然而,外国人怪就怪在他们对于对中国人而言根本不值一提的小事情,却常常大做文章,不是把“丑闻”四处散布,就是大声疾呼“弹劾领导”。于是,在国会参议院预算委员会会议上,日本自民党某参议员当场揭露此事,结果前原诚司又是接受质询,又是公开道歉,希望得到国民的原谅,态度十分诚恳。只是,事情的大小与态度的好坏,都不能抹去前原诚司这一政治上的污点,更无法改变国民“弹劾领导”的决心,最后,前原诚司承认了错误,承担了责任,向首相提出了辞呈,黯然离开了令许多人羡慕不已的外相职位。

与前原诚司经历和结局颇为相似的,是被称为“德国奥巴马”的前国防部长古滕贝格。2009年9月,德国举行大选,年仅38岁的联邦议员古滕贝格是议会中得票最多的议员,虽然后来输给了现任总理默克尔,但仍然获得了“德国最受欢迎的政客”美誉,被默克尔任命为国防部长,支持者甚众。正当事业蒸蒸日上之际,却有人质疑他当初在罗伊特大学的博士论文有抄袭行为。在审查中,人们惊奇地发现论文有30处引用他人观点却没有标注出处,此事一出,朝野震惊。反对党认为“其行为是对德国教育体制的侮辱,是对学者的不尊重,是一种道德腐败”,还把他称呼为“复制粘贴部长”。古滕贝格的博士论文导师博勒有感于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更是闭门谢客,天天唉声叹气。

对于抄袭一事,古滕贝格并没有使用政客惯用的遮遮掩掩避实就虚的手法去推脱或争辩,而是老老实实承认自己的论文有“严重错误”,声名放弃博士头衔,并向受到伤害的人真诚道歉。在外界要求他辞职时,总理默克尔却出面力挺:“我当初要的是国防部长古滕贝格,而不是助教古滕贝格。”但是,德国那一套十分完整的社会诚信体系和制度,使民众对他们的“领导”要求非常严格,甚至严格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当年总理施罗德就因染发受到民众普遍质疑,民众的理由是:“一位染发的总理,在政府统计数字上也可能会弄虚作假。”在这样一个对领导道德要求绝对洁白无瑕的国度,古滕贝格的行为已经在挑战民众的忍受底线,总理出面“保驾”也无济于事。最后,古滕贝格也只得承认错误,承担责任,提出辞呈,走下了国防部长的宝座。

相对于我们的国度,无论是前原诚司还是古滕贝格,其行为都无法构成“严重问题”。前者来说,一些领导在逢年过节以及红白喜事时收受的红包礼金也远远不止这个数,无人举报便无人过问,结果你好我好大家好,相安无事。即便万一遇到“拔出萝卜带出泥”的时候,也顶多给予一个“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的模糊定性,从轻处罚。至于我们的公民,他们早已因为屡见不鲜而对官员是否贪污漠不关心了,偶尔关注一下,也只会注意数额的多少,构不上百万、千万甚至上亿的贪污受贿金额,根本无法吸引他们的眼球。

后者引用论文没指明出处,我们更是司空见惯。那位曾经涉嫌论文抄袭的湖北襄阳某县级市“史上最年轻市长”,面对网络、媒体和公众的质疑,不是躲躲闪闪,就是顾左右而言他,至今也没给出过任何正面的回答,相对于古滕贝格的坦诚,差距可见一斑。然而问题是,在我们的国度,这位“史上最年轻市长”的所作所为还远远不是个案,君不见很多领导的论文不但引文不注明出处,而且有的还是秘书代笔,甚至找“枪手”购买。对于这些现象,公民也常常熟视无睹,因为他们对于领导是否认真研究学问简直不抱任何希望,更不会去思索到“一个论文抄袭的领导,在自己的工作中也可能会欺上瞒下”的深度。

由此看来,我们的公民也太“宽容”了,“宽容”得如同对待自己的孩子。他们对领导的要求越来越低,对领导所能表现出来的政绩与诚信的承受底线也越来越低。然而,恰恰是这种对待孩子似的“宽容”,恰恰是这种一再降低的要求,导致了越来越多“劣政”的发生,导致了越来越大案例的上演。在制度仍然不够完善的前提之下,公民们不妨学习一下日本和德国民众,对于唯政绩是图的领导,就要“鸡蛋里挑骨头”,就要要求道德上的洁白无瑕,就要苛刻到“吹毛求疵”,因为在现行制度下,对领导的“吹毛求疵”,也不失为一种履行公民责任和义务的较好方式。

责任编辑/张小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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