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你会爱上别人吗?
2000年的春节过后,滨海省公安厅内就传出了厅党委要安排处级干部去地市公安局挂职锻炼的消息。公安厅法制处女副处长梅芳听到这个消息后,决定去地市公安局挂职锻炼,但她心里清楚,这样的机会必须亲自去做工作。于是,梅芳来到厅政治部主任郑云锋的办公室。
郑主任关切地问:“你的孩子还小,离开你能行吗?”
梅芳道:“有我母亲照料呢。”
郑主任又问:“你这么坚决地要去地市局锻炼,全省二十多个地市公安局你准备去哪一个局呀?”
梅芳意识到这个问题还真应该听一听郑主任的意见,尽管自己是想去古林市公安局,因为听说那里有一位叫韦枫的优秀侦查员,在省厅这儿都小有名气,通过近距离的接触,不但可以了解一线民警的生活,还可以向他学习。
郑主任想了一下道:“ 我看你去古林市公安局吧!“
梅芳不露声色地问道:“为什么要让我去古林市公安局挂职呢?”
“我想是出于这么几个因素的考虑吧!一是古林市公安局那儿的社会治安比较复杂,案件多,这样的地方能锻炼人;二是古林市公安局有个侦查员不错,你可以以他为切入点,搞调研;三是古林那个地方山青水秀,环境好,可以陶冶情操。”郑主任对古林的情况了如指掌。
韦枫在广州的家中接到了让他归队的通知。
韦枫的妻子向楠正积极联系韦枫的工作调转。她与市委组织部约好,要利用韦枫休假的机会见一下市委组织部的霍处长,可霍处长突然出国了,还要几天才能回来,如果这次不和霍处长见面将失去一次调转的重要机会。
晚上,向楠下班后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家,见韦枫正在拖地,向楠不解地向韦枫问道:“怎么,你没做晚饭?”
“我正忙着打扫卫生呢!”韦枫头也没抬道。
“咳!还有十多天的假期,你打扫卫生着什么急呀!看你累得满头大汗,背心都湿透了。”向楠一边说着,一边用毛巾给韦枫擦去脸上的汗水。
“今晚我请你出去吃饭,咱们不做了。”韦枫直起身来道。
“哦,好哇!”向楠显得很高兴。
当“的士”停在广州大酒店的门前时,韦枫对向楠说:“到了,请下车吧!”
“噢!档次不低嘛!好像我们在谈恋爱?”向楠开着玩笑挽着韦枫的胳膊走进宽敞明亮的大餐厅。
服务小姐很快将四个色香味俱全的特色粤菜和一道煲汤送了上来,韦枫看着向楠夹起一根绿油油的蒜茸菜芯放进口中后说:“向楠,我跟你说件事,你可别生气啊!”向楠头也没抬,只顾吃她的菜芯道:“生气?我不生气,你说吧!”
“我明天要去谊北市。”韦枫试探地说了一句。
“什么?你不是开玩笑吧!你的假期还有十多天!”向楠继续吃着她的菜芯说。
“机票我已经买完了,明天上午十点的3204航班。”韦枫认真地说。
“那市委组织部你还去不去?”向楠吃惊地问。
“下次再去吧,等不及了!”韦枫硬着心说。
“天要塌下来了,必须你回去?”向楠放下筷子,两眼盯着韦枫表情木然道。
“那边有疑难案件,我必须服从组织决定。”韦枫故作镇静地说。
“哦!我说你今晚怎么想起来请我吃饭。”向楠恍然大悟。
“实在对不起,我知道你一个人在这儿工作也不容易,一年到头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十分有限,本来这次我是想在这儿多陪你几天,可是……”说到这儿韦枫发现向楠的脸色很不好看,下面的话也就没有说出来。
“可是,可是,你总是可是,我都要老了,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想这样下去我们就分手算了,你就和你那些案子过去吧!”向楠感到很委屈。
“等我办完了案子马上回来还不行吗?”韦枫很牵强地解释道。
“你知道我是费了多大的劲,组织部长才答应和你见一面?你说走就走,这样的机会不把握住就稍纵即逝,你懂不懂?”向楠显得很激动, “还有女儿,她七月份就要高考,你也忍心把她一个人扔在古林,然后心安理得地去谊北破案?”向楠两眼盯着韦枫质问道。
“孩子我可以请局里的宋大姐适当地去照顾她。”
“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是不同意你走。”向楠坚持道。
“那我一定要走呢?”
向楠稍微顿了一下道:“你知不知道人的思想是会变的,特别是经济发达地区,人的思想变得更快,不但思想解放、观念解放,行为也解放。咱们就这样两地分居,有一天变得连我自己也不认得我时你会不会后悔?”向楠企图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服韦枫。
“你是说你会爱上别人?”韦枫听出了向楠的话外音。
“世界上的事物都是在变化的,不确定的因素天天在伴随着我们。”向楠没有从正面回答韦枫。
二、他决定当晚去凤山
万政委驾车早早地来到机场,看见韦枫走出港口,他快步上前接过韦枫手中的旅行包。
“韦枫啊!发大案了!市化工厂一千万元的银行汇票被骗了。目前,我们已开展了工作,但不理想。所以,急着把你召回来。弟妹怪我了吧?”万政委略有歉意地说。
韦枫淡然道:“你放心,她已经习惯于迁就我了。还是说说案子吧。”
万政委介绍说:“这起案子是我参加公安工作二十多年来遇到的最难办的案子之一,恐怕也是你遇到的最难办的案子吧!难就难在这是一起由一个组织严密的犯罪团伙跨省大区域流窜作案的诈骗犯罪案件,案发时八九个犯罪嫌疑人中只知道一个叫吴胜广的,后来又查出一个帮助提款的人叫高万里,现在都已经去向不明,其余的更是无影无踪。现在十个人分了三个组,工作十多天了,一点进展都没有。市政法委天天向公安局要情况,顾局长的压力很大,我这个支队政委破不了案顶多不干了,可局长怎么办?总不能因为一起案子破不了被迫辞职吧!”万政委讲的不只是案情,他把局里因为这起案子破不了所面临的压力也一并说给了韦枫。
“万政委,根据你说的情况,吴胜广是本案的关键人物,只有从他那儿打开突破口,才能侦破全案。”韦枫很快进入了角色。
“是呀!可是杨科长他们在安湖市也就是吴胜广的家,深入调查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就是一点线索也上不来。噢!对了,刚才我在机场等你的时候,杨科长从安湖给我打来一个电话,说他们用了最后一招,按照从吴胜广家搜出来的电话号码本中的电话号码,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地拨,最后拨到了宁远省凤山市的烟草招待所时,一个女的接的电话,说吴胜广昨天夜里才走。”
“哦?这倒是一条线索,去人了吗?”韦枫问道。
“刘处长他们本来在市里侦查,追线索又追到江口去了。这样三组九个人都派出去了,就剩我自己了,实在派不出人了。”万政委感叹地说。
韦枫开口道:“万政委,我觉得凤山市这条线索很重要,应该马上去人,我想亲自去一趟。”
“咳!你刚下飞机,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说。”万政委没有同意韦枫的请求。
“事不宜迟,今晚必须出发,否则将失去破案的有利时机。”韦枫坚持道。
后半夜一点五十分,韦枫乘坐的列车停在了宁远省的凤山市火车站。
临上火车前,韦枫了解到吴胜广的电话号码本里涉及凤山市的电话号码有五个。那么吴胜广跟这五个电话号码是什么关系?吴胜广是离开了凤山还是换了住处?他是自己还是有别人?身上带枪了吗?
天亮后,韦枫找到了凤山市公安局刑警支队。
听完韦枫的案情介绍后,刑侦支队的老教导员自言自语地说:“这个案子果然很复杂。”
“我想立即以派出所的名义去查烟草招待所住宿人员的登记情况,看一下吴胜广是否还在那儿住。”韦枫简要地说出了马上要做的工作。
“如果吴胜广现在不在那儿住怎么办?”老教导员问道。
“我们就要找个理由把老板娘传唤来,一定让她说清楚吴胜广去哪儿了。”韦枫答道。
“如果吴胜广现在还在那儿住怎么办?”老教导员又假设道。
“那就不要打草惊蛇,布置警力,伺机抓捕。但有一点,就是吴胜广还在那儿住就一定不能让招待所的人察觉我们是在查找吴胜广这个意图。”韦枫认真地回答着老教导员提出的几种可能出现的问题。
“好!痛快,对路子,我也是这么想的。”老教导员十分赞同韦枫的意见。
“吴胜广身上也可能带枪,要注意安全。”韦枫又补充了一句。
三、吴胜广与一高一矮的两个人
“把你们今年的住宿登记册拿出来,我们看一下。”老教导员对老板娘道。
老板娘打开了一个带锁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了前两个月的住宿登记册,然后又从一张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了三月份的住宿登记册,交给了老教导员。
韦枫和老教导员不动声色地在翻看着册子。
突然,韦枫在一月份的住宿登记册上发现了吴胜广的名字,时间是春节前几天。
够了,这就足以证明吴胜广前几天确实住在这儿。韦枫朝着老教导员一摆头,老教导员立即对女老板道:“请你跟我们到派出所走一趟。”
韦枫没有走,他在登记室同更夫聊了起来。“你们这里住宿是不是有不登记的人哪?”韦枫不紧不慢地问道。
“有。”更夫答道。
“最近有没有?”韦枫又问道。
“让我想一想。”更夫低下头, “噢!我想起来了,前几天还有一个没登记就住宿的。”
“他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吴胜广。”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吴胜广这个人春节前就在这儿住过好长时间,这次又来这儿住了有一个星期,那天晚上我听见他和老板娘说,每天多给二十块钱,就不登记了,省得麻烦。”
“吴胜广现在去哪儿了?”
“不知道。”
“什么时候走的?”
“好像是前天夜里。”
“跟谁走的?”
“不认识,大概是下半夜两点钟的时候,来了两个人,一高一矮,在我这门口咳嗽了两声,不一会儿,我就看见吴胜广出来跟他们走了,再也没回来。”
韦枫感觉到更夫又说出了一个新的情况,这时,更夫又补充了一句:“昨天我还听老板娘说有人打电话找吴胜广。”
韦枫想,看来吴胜广的确是离开了凤山市。那么他去哪儿了呢?跟他走的那俩人又是谁?到这儿以后都跟谁联系过?
下午,老教导员告诉韦枫,经查五个凤山地区的电话号码中只有一个机主叫阎玉山的住宅电话与烟草招待所通话频繁。
那么阎玉山是谁?他与吴胜广是什么关系呢?
老教导员和韦枫又来到了市区派出所,从微机中调出了阎玉山的户口。户口卡只记载了阎玉山38岁,迁出地是长青乡,无工作单位和其他记载,家庭成员只有一个女儿叫阎晶晶,15岁。
“还要找一下包片民警聊一聊,这张户口卡很不详细。”韦枫对老教导员说。
不一会儿,派出所所长把阎玉山住所地的包片儿民警找到了。片儿警是新分来的警校毕业生,他对阎玉山这个人有些印象。他下责任区的时候曾去过他家几次,每次敲门的时候都是一个年轻女人开门,屋里面总有麻将声。其他的情况就不知道了。
“我看你们还是去一趟长青乡吧!兴许户口迁出地派出所能掌握阎玉山的一些情况。”派出所长建议道。
“是呀!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搞不好阎玉山很可能跟吴胜广在一起,必须把阎玉山查透。”韦枫同意派出所长的意见。
韦枫和老教导员赶到了长青乡派出所。派出所的指导员说了一个情况。
阎玉山原来是长青乡粮库的主任,有一次去江南省那边开会,把一个坐台小姐带回了家。他老婆气得跟他打了一架,两人大闹了一场。没过多久,阎玉山家被盗,他老婆被杀,市公安局很自然地把阎玉山列为头号嫌疑犯,为此他被关了半年。后来,杀阎玉山老婆的真凶第二次作案被捕后,阎玉山才被释放。出来后,他去了凤山,据说跟凤山粮油公司的一个姓皮的经理经常在一起做买卖。
“咱们现在就回凤山,去粮油公司看看皮经理在不在。”韦枫道。
告别了长青乡派出所的指导员,老教导员和韦枫去了风山市粮油公司。公司里的人说,皮经理跟一个姓阎的去了滨海省。
韦枫因此断定,三月三十日夜跟吴胜广一块离开烟草招待所的那两个人就是阎玉山和皮经理。依据是:
一、这两个人一高一矮,正好皮经理高、阎玉山矮;
二、阎玉山的住宅电话跟吴胜广住处的烟草招待所的电话联系频繁;
三、吴胜广那天夜里走的那个时间,只有往北去的列车,而皮和阎也去了北面的滨海省;
四、皮和阎现在都不在家,走的时间恰好跟吴胜广是一个时间;
五、他们有勾连到一起的基础,换句话说他们曾在一起做过买卖。
四、定罪的证据不足
韦枫乘火车回到了谊北市的青菊宾馆。
此时,万政委这边已经查到了高万里的电话。
韦枫通过电话号码查清了高万里电话的装机地址后,在包片儿民警的帮助下找到了位于建设街杏林胡同26栋三单元的702室。
凌晨五时许,韦枫的望远镜里突然出现了灯光,他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不错,确实是702室的灯亮了。侦查员立刻拨通了702室的电话,恰巧是高万里接的。紧急出击!
韦枫在楼外留下了两名侦查员守住楼道口后,带领其他三名侦查员向七楼冲去。当他带着侦查员冲到四楼时,韦枫就明显地感觉到好像有人从七楼往下跑,而且还掺杂着女人的高跟鞋声。他刚拦住侦查员想看一下往下跑的人是谁时,就与七楼跑下来的两个人打了个照面,是一男一女。那男人一看楼下站着好几个小伙子,愣了一下之后扭头又往回跑,韦枫根据他的体貌特征迅速判断出此人就是高万里,便喊了一声:“上!”那女的挎着肩包双手捂住脑袋只是一个劲地尖叫。两名侦查员冲上去,将刚要开门的高万里摁倒在地,戴上了手铐。
虽然审讯不太顺利,但是高万里还是断断续续说出了一些情况。根据高万里的交待,侦查员于第二天夜里在另一个犯罪嫌疑人凌阳的家中将其捕获,并搜出了高万里给他的十万元存折。但由于凌阳只认识高万里,对同伙爽哥等人都不认识,对本案的侦查工作起不到更大的作用。在搞清了他的犯罪事实后便将他押回了古林市,将凌阳以受贿罪提请检察院批准逮捕,以便起诉。
抓住了高万里,万政委决定把主要精力放在审讯高万里上,试图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可是并不理想。
“万政委,我觉得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高万里很难定罪。”韦枫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什么?很难定罪?你没有搞错吧?”万政委惊讶地反问道。
“没有搞错,我也认为他有罪,但现在证据不足,检察机关很难批捕。”韦枫解释道。
“那你现在需要什么样的证据?”万政委问道。
“那首先要看你准备追究他什么罪?”韦枫反问道。
“假如我要追究他诈骗罪,系诈骗共犯,都缺什么证据?”万政委冷冷地问道。
“假如犯罪的主体、客体、客观方面都具备,单是主观方面,现在就无证据证明。也就是缺乏共同犯罪的故意。根据我们调查的情况和半个月的审讯情况看,高万里并不知道爽哥等人预谋诈骗的事实,只是对这么大的一笔银行汇票有怀疑,后来虽然也知道了这笔钱不是好来的,但出于爽哥的淫威和他自己也想搞一点钱的目的,为爽哥等人提供了账号,‘洗了钱’,得到了好处费,但他并没有积极主动地去参与爽哥一伙怎样把银行汇票搞过来的具体犯罪活动,事后爽哥也没有告诉高万里实情。因此,高万里的行为既不属于共同犯罪中的事前有通谋的共同犯罪,也不属于事前无通谋的共同犯罪。共同犯罪的主观故意的这两种情况他都不具备。另外,也没有别人能证实他什么。现在我们抓到的犯罪嫌疑人只有他和凌阳,而凌阳只知道帮助联系储蓄所准备款项,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但他是国家企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具备受贿罪的主体条件,因而凌阳够罪。”韦枫客观地分析了一遍认定高万里共同诈骗故意犯罪中缺乏的证据。
“那我追究他洗钱罪呢?”万政委觉得韦枫说得好像有些道理,便又提出了另一个假设。
“那也够不上。在客观方面,刑法中的洗钱罪明确规定其对象是毒品犯罪、黑社会性质的组织犯罪、走私犯罪的违法所得,除这三种违法所得之外,其他犯罪所得都不能成为洗钱罪的对象,也就不能够上洗钱罪。”韦枫的回答是无可争议的。
“从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看,我认为爽哥一伙人具有黑社会性质。”万政委反驳道。
“但他们这次获得钱财的手段却是诈骗,所以,还是够不上洗钱罪。”韦枫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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