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黑客

(长篇小说连载)

文/丁一鹤



引子

1987年9月14日,中国人在北京向世界发出了第一封电子邮件:Across the Great Wall we can reach every corner in the world(越过长城,走向世界),揭开了中国人使用互联网的序幕。1994年4月20日,中国终于真正实现了与国际互联网的连接,从此,一条电话线让中国连通了世界。

然而,人们在享受着互联网带来的便利的同时,也备受病毒的困扰。从上世纪最后十年开始,计算机病毒在全球互联网蔓延。新世纪开端之年,“千年虫”引发全球恐慌,还有“红色代码”、“蓝色代码”、“求职者病毒”、“尼姆达”、“欢乐时光”……数不胜数。病毒发作时,电脑系统被破坏,数据被盗取,服务器负载加重甚至崩溃,往往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在中国,官方负责监察网络病毒的“专职医生”,是网络警察。1998年8月,公安部成立公共信息网络安全监察局,其职能就是维护计算机网络安全,打击网上犯罪;而病毒的大面积传播,在民间也催生了一个全新的行业——网络安全。一系列本土杀毒企业应运而生,这些企业最集中的地方,就是北京市海淀区中关村。

中关村是中国的“硅谷”,是中国高科技的前沿阵地,二十多年来,不知有多少家互联网公司在这里诞生,又在这里悄无声息地湮灭;网络精英们一批批离开,又一批批涌进来。如今,站在中关村的标志——双螺旋雕塑下,有几个人还记得中国互联网产业的奠基人之一张树新,还记得在这里创业起家的中国第一家互联网公司瀛海威?

2005年的一个秋夜,站在中关村南大街魏公村口,周云鹤声嘶力竭地对彭鹰喊:“快跟我走!我们不能像瀛海威一样,成为中国互联网的先烈!”

第一章黑客惊魂

中关村枪案

当周云鹤拽着彭鹰穿过北京秋夜的霓虹,满头大汗地赶到中关村南大街魏公村口的时候,他被眼前的阵势搞懵了——位于解放军艺术学院北侧的写字楼前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四周警灯闪烁,警笛嘶鸣,荷枪实弹的防暴队员将写字楼围得铁桶一般,跟电影里警方抓悍匪的镜头一模一样,看来,写字楼里出大事了。

刚才周云鹤带着彭鹰去中关村谈业务,刚到中科大厦楼下,就接到在公司值班的程序员杨青的电话,说公司出事了。具体是什么事情,杨青说他也搞不清楚。

火急火燎的周云鹤挤进人群,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警用衬衣、肩章上有银色橄榄枝和一颗四角星花的警察正在现场指挥调度,他估计这人是个管事儿的领导,忙挤过去问:“警察同志,这是在干什么啊?我的公司就在这楼里。”

“有人报案说写字楼里有绑匪持枪劫持人质,你离远点儿,小心受伤!”白衣警官伸手把周云鹤挡在警戒线外。这位白衣警官是北京市公安局网络安全保卫处副处长陈海鸥。报案人称这座楼里的一家网络公司里有人参与网络贩枪,引发了劫持人质事件。因为涉及网络犯罪,陈海鸥带队赶赴现场,配合特警队行动。

“绑匪?还有枪?”周云鹤目瞪口呆,继而恍然,他一拍脑袋,拽住陈海鸥说,“哎呀,领导,这事是不是发生在楼上的巡天公司啊?”

“你怎么知道是巡天公司?”陈海鸥一脸狐疑。

“赶紧让你的兄弟们撤出来,千万别开枪啊,闹误会了!”周云鹤急赤白脸就要往里闯。

“不要干扰我们办案!”陈海鸥反手抓住周云鹤的胳膊,那手劲儿,像钳子一样嵌进了周云鹤肉里,他厉声问,“你说误会是什么意思?”

“哎呦……”周云鹤疼得直咧嘴,“我……是巡天公司董事长周云鹤,你先让警察撤出来,我带你们进去,看一眼就知道什么情况了。”说着,周云鹤亮出身份证和工牌,周云鹤名字下面的职务正是巡天公司董事长。见陈海鸥还在迟疑,他赶紧解释,“是我们公司的员工闹着玩的,他们在办公室里玩枪战游戏,不是真枪,是仿真的!你要是不信,就这样抓着我上去,要不就拿手铐把我铐起来,咱们一起进去……”

“你确认不是绑架?”陈海鸥上下打量他。

“我拿人格和性命担保!”

“那你带我们上去!”一个穿着防弹衣的年轻警察一把拽过周云鹤,顺势给他上了手铐。

陈海鸥皱起眉头:“徐威,把手铐打开,这样很危险!”

那个叫徐威的警察有些不情愿地打开手铐,像老鹰抓小鸡一样,一只手揪着周云鹤的后脖领子:“狙击手已经就位,你可别耍花样!”

“给我俩胆我也不敢,千万别走火啊!”周云鹤扭头看看助手彭鹰,“跟我们一起上去吧。”

徐威这才注意到彭鹰。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一愣。徐威冲他微微点了点头,彭鹰却连忙将目光避开,跟上了周云鹤,徐威领着一队荷枪实弹的特警紧随其后。

他们没有坐电梯,而是一层层爬上了楼。徐威一声令下,特警们迅速冲进公司控制局面。巡天公司的十几个员工被喝令抱着头蹲在地上,众人面对从天而降的警察,个个目瞪口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帅气的小伙子半直起身子:“警察叔叔,误会啊!你们……是不是进错地方了?”

“少废话,蹲下!”徐威怒吼。

“杨青,听话!”周云鹤冲小伙子一瞪眼睛,然后回头对徐威说,“警察同志您别紧张,我马上打开柜子,你们一看就明白了。”周云鹤走到墙角,哗的一声打开办公室里的一个铁皮柜子,里面赫然挂着几支AK47冲锋枪和一些迷彩服、头盔之类。“这都是塑料的,仿真枪。他们只是加班累了,玩玩枪战游戏,放松放松。”

徐威查看了柜子里的枪械和头盔,又拿过一支冲锋枪在手里掂了掂,枪口对着杨青扣动扳机,冲锋枪射出一团红色涂料。杨青本能地一躲,但没躲开,涂料冒着烟儿落在了杨青身上。

一场虚惊,徐威终于松了口气,继而又对周云鹤怒目而视:“110接到报案,说你们这里有持枪歹徒劫持人质。报假案,还是这么大的假案,让这么多警察陪你们玩?”

“这肯定是有人故意给我上眼药!”周云鹤也觉得很委屈。

“别以为没事了,办公室不是CS训练基地,写字楼里更不能随便打枪战游戏,你们这些仿真枪,暂时没收!”徐威示意特警队员把柜子里的那些东西都收走。

“你们有这样的训练基地吗?我们可以去玩吗?”那个叫杨青的小伙子显然舍不得那些仿真枪,但他对警方的CS基地更感兴趣。

“警方的训练基地不对外,等你有了钱,自己建一个吧!”徐威调侃着拍了拍杨青的肩膀,又朝彭鹰点头示意,然后招呼特警们收队。

“小瞧人?等我们有了钱,第一件事就是建一个CS基地让你玩个够。”周云鹤望着徐威远去的背影,也拍了拍杨青的肩膀。转过脸,周云鹤的语气阴沉下来,“谁他妈背后给老子捅刀子?有本事跟老子拳头对拳头,背后打黑枪,算男人吗?”

“不会是马雷吧?”杨青嘟囔。

周云鹤白了杨青一眼,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没有证据不要随便猜测!这事到此为止,该干吗干吗去,不要再议论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周云鹤想了想,还是拨通了女朋友沈丹婷的电话:“你回来吧?”

“我在家啊?是你没回来啊?”沈丹婷一下子没听明白周云鹤的意思。

“我是说,你还是回公司来帮我吧!”周云鹤解释说。

“公司又没钱了?我给你公司做的预算,起码够花半年的,怎么回事?”沈丹婷问。

“钱都花光了,人心都要散了,你不回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啊。”周云鹤无奈地说。

“有问题你问马总啊,他不是懂现代企业管理吗?毕竟他才是CEO,我回去不好吧。”

“别提马总了。公司都要黄了,还谈什么CEO?让你回来是帮我收拾残局的。”

放下电话,周云鹤又把彭鹰叫到办公室。

彭鹰敲门进来:“周总,找我有什么吩咐?”

周云鹤说:“想听听你的意见,下一步怎么办。”

彭鹰试探着说:“马总做事太过分了……我建议换人吧。周总你放心,我做事一直有始有终。”

这句话正中周云鹤下怀:“马雷去意已决,我们先不管他。如果他走了,你觉得谁适合做这个总经理?”

“这个……我不好说,你跟我师姐商量过吗?”

彭鹰所说的师姐就是沈丹婷,六年前他们都在美国卡内基?梅隆大学读硕士。该校拥有全球顶级的计算机学院,沈丹婷是比彭鹰高两届的同门师姐,而他们的师兄马雷当时正攻读博士学位。

“行了,你去吧。”周云鹤烦乱地摆摆手。

看彭鹰带上门出去,周云鹤伸了个懒腰,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随后,他顺手按下了老板台边美国杰士家庭影院的按钮,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响起——每次听到那四声命运的敲门声,他都能感受到一种无法言喻的震撼。

博士女警

北京的秋天除了天高云淡,还容易让人想到一个字——爽!这也是北京市公安局网络安全保卫处年轻警官徐威此时的心情。接下来,钻石王老五徐威的心情,就不仅仅是一个“爽”字能形容的了,他仿佛看到了人生的另一处风景。

副处长陈海鸥带着一个身穿桃红色裙装的长发女孩儿走了进来,在七八个人十几台电脑的办公室里站定,喊了一声正盯着女孩儿发愣的徐威。

“到!”徐威头一仰,回答得有些过于干脆,过于夸张。

陈海鸥介绍:“这是处里刚分来的女博士卫媛,美国卡梅隆大学的高才生。”

“陈处,是卡内基?梅隆大学,不是《泰坦尼克号》的那个导演卡梅隆。”见卫媛抿着嘴笑,徐威连忙纠正。

“噢,我想起来了,昨天我还上网做过功课,说是美国排名第二的大款卡内基和银行家梅隆办的大学。看我这脑子,上年纪不好使了。”陈海鸥自我解嘲,继而正色对徐威说,“虽然卫媛是我们的计算机专家,但刚进公安队伍,还要按照咱们警队的老规矩办。新人都需要一个引路人,处里决定由你担任卫媛的师傅。”

“是!”徐威在一片艳羡的目光中向陈处长敬礼,心中是无尽的感激。

帮着卫媛安顿好,眼看就到了下班时间。徐威透过密密麻麻的电脑缝隙,瞄了一眼卫媛的背影,拿起手机发了一个短信:“美女,师傅晚上给你接风。下班十五分钟后,单位门口东一百米见。”

不一会儿,徐威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来一看,对方回复了一个黄色的笑脸。抬眼望过去,斜对面的卫媛用手扶住有些夸张的黑框眼镜,朝他眨了一下眼。徐威心花怒放。

当一身俏丽裙装的卫媛走出单位的时候,眼镜不见了,嘴唇上涂了鲜艳欲滴的唇膏,还换上了高跟鞋。来到公安局大门东边的路口,一辆红色路虎在她面前停下,已经换了便装的徐威打开车窗,招呼她上车。

卫媛大方地坐到副驾驶位置上:“说吧老大,去哪儿?”

徐威一脚油门:“先不说吃饭,有个事需要卫博士出马。我一大哥开了个公司,内部局域网遇到问题,他人在美国暂时回不来,手下的人又处理不了,让我过去救急。你是专家,怎么样,帮个忙呗?”

“那就走吧,听老大的。”卫媛的回答干脆爽朗。

来到中关村大街北口的中科大厦,在路边泊好车,徐威匆匆带着卫媛乘电梯上了顶楼。走出电梯,迎面的墙上是一只伫立在山巅之上的雄鹰,双爪如钩双目如电振翅欲飞,下方四个大字:鹰扬科技。

卫媛看到公司的名字,微微愣了一下。徐威跟前台打了个招呼,轻车熟路带着卫媛一头钻进了最里面的机房。

已是晚上十点多,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儿提着一袋夜宵,轻轻推开了机房房门。卫媛还在电脑前忙活,她身后几把并排的椅子上,徐威正打着呼噜。高挑女孩儿全然不顾正在忙碌的卫媛,轻轻推了推徐威,嗔怪着说:“起来了懒虫,吃夜宵了。空调开这么凉,也不怕冻着。”

女孩儿这么一喊,徐威腾地一下跳起来,椅子在他屁股下面噼里啪啦一顿乱响,纷纷歪倒在地。徐威也不管它,接过女孩儿递过来的饮料,咕咚咚一气喝下,然后抹抹嘴:“马总,技术问题基本解决了,放心吧,卫博士在做最后的检测。卫媛,你来一下。”

卫媛应声扭过头,看见那个高挑女孩儿,一脸惊讶:“马扬?怎么会是你?”

“卫媛?”马扬冲过来,一把抱住卫媛,“你怎么跟徐威混在一起啊?”

“我从美国回来就当警察了,可不就跟着他混了嘛。你看,徐威现在号称是我师傅。”

“你这样的也敢给卫媛当师傅?你几个胆儿啊?你不知道卫媛什么来头吧?”马扬冲徐威瞪眼,“卫媛是我大学同学,我们俩可是最好的闺蜜,你得对她照顾点儿,不然我饶不了你。好了,徐威你赶紧回去休息,明天来领钱,你说个数,我给你准备好。不过,卫媛你可得给我留下,我俩好几年没见了,要好好聊聊。”

徐威揉了一下血丝密布的双眼,疑惑地问:“什么钱啊?”

“你帮我们干活儿,我们给你付钱啊。我们鹰扬公司虽然刚起步,但也没欠过别人的钱。”

“谈钱不就见外了吗?不就是帮你解决点儿小问题吗?再说,你和彭鹰也没少帮我啊!”

“现在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把你的美女博士给忘了?”

“哦,对不起对不起,卫博士,吃夜宵了!”徐威仿佛刚回过神来,连忙对卫媛道歉。

“老大,完事了,咱该走了。”卫媛顺手从电脑主机上拔下了U盘装进口袋里,站起来拿起包就要走。

徐威不清楚卫媛为什么突然冷冰冰的,只好跟在她身后出了门。卫媛边走边问:“你刚才说的好哥们儿叫彭鹰是吧?巡天公司的?”

“你怎么知道?”徐威不解。

“彭鹰在互联网界是大名鼎鼎的技术大牛,谁不知道?他跟马扬什么关系?”

“哦,忘记你跟彭鹰是同行了。不过,好像彭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估计马扬看不上他。”

“彭鹰跳槽了?还是新开了公司?”

“我也不清楚,应该没跳槽,前天晚上我办案的时候,还看见他跟巡天的董事长周云鹤在一起。但这个公司应该跟彭鹰没什么关系,马扬是公司法人,投资人是她哥哥马雷,怎么可能是彭鹰呢,他哪有钱开公司?”徐威没注意到卫媛脸色的变化,快走几步追上卫媛。

“你怎么就能确定这公司不是彭鹰投资的?一个彭鹰的鹰,一个马扬的扬,合起来就是鹰扬,这不是夫妻店是什么?”卫媛头也不回地问。

还没等徐威回答,手机响了。接通电话,他听到陈海鸥焦急的声音:“徐威,你在哪儿?赶紧通知卫媛,你俩马上赶到四惠东地铁站,有紧急任务!记住,不要坐地铁,其他交通工具都可以!”

地铁危机

深夜的四惠东地铁站里灯火通明,但人流早已不像下班高峰时那样拥挤。乘客们或匆忙,或疲惫,或慵懒,神色各异,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家。他们是乘坐最晚一班地铁回家的人。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在稀疏的人群中,一个年轻的身影站在地铁站尽头的厕所指示牌下,抱着一台精巧的笔记本电脑。每次列车到站,他就在键盘上敲击一阵,插在电脑接口上的U盘不停地由绿转红,然后由红转绿。直到列车驶出站台,他才抬起头来,精致俊俏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这个神秘的年轻人,就是巡天公司的程序员杨青。很快,杨青合上笔记本电脑,汇入步履匆匆的人流中,与刚刚赶到的徐威和卫媛擦肩而过……

徐威和卫媛通过安检闸口来到站台上,看见地铁工作人员正凑在陈海鸥身边商议着什么。

“大家别紧张,我们一起来研究一下。”陈海鸥对地铁工作人员说完,把徐威和卫媛拉到一边,“刚才这里的技术人员发现黑客通过无线网络入侵地铁信号系统,追踪到四惠东站这边,信号却消失了。现在地铁都不敢动,怕黑客做了什么手脚。幸亏已经很晚了,乘客比较少,但如果明早地铁还不能正常运行,那会成为轰动全国的大事件!”

卫媛打开笔记本电脑,一边搜索无线信号,一边问地铁技术人员:“地铁线路系统是用这个格式的无线传输吗?”

地铁技术人员凑过来看了看:“对。”

站台上没有可以放置电脑的地方,卫媛把电脑递给徐威,徐威茫然:“干吗?”

“帮我托着电脑啊!你看我一手打字一手托着电脑方便吗?”

徐威赶紧双手托起电脑,卫媛噼里啪啦敲了一阵键盘,扭头对地铁技术人员说:“你们的系统可能存在漏洞。你看,只要抓取你们的无线传输流量包,就有可能获取地铁网线系统的加密方式。”

地铁技术人员吃惊地问:“你这么快就能知道我们的加密方式是什么?”

“加密方式大同小异,就看你们的密码设置是不是容易破解了。一旦破解密码,黑客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攻击你们的传输系统,整个儿北京的地铁都会陷入瘫痪,甚至发生撞车等恶性事件。我不是黑客,没必要去破解你们的密码,请你告诉我进入的路径,我来看看是否有恶意代码,这样才能阻止黑客继续攻击。”说着,卫媛让到一边。

地铁系统工程师输入了一连串的字符,敲了一下回车键:“好了,您继续吧!”

卫媛专注地盯着屏幕上飞快滚动的数据,终于找到了黑客可能入侵的漏洞。她轻轻嘘了一口气:“我想,这个入侵的黑客只是搞了个恶作剧。他成功侵入了地铁控制系统,却没有攻击漏洞,也没有在列车启动、倒退、并轨等指令上做手脚,否则,后果是灾难性的。而且系统的自我防护能力还是比较强的,黑客一进入就报警了,所以我们能够有时间阻止。”

“也就是说,这是黑客在炫技。”陈海鸥点点头,“同时也是在变相提醒我们这个漏洞的存在。不管怎么说,先把漏洞堵住,封锁住黑客的来路,以免黑客再沿着同样的路径进入系统,确保天亮之前地铁恢复正常运行。”

“好的!”卫媛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舞动着,仿佛一场绝美的天鹅之舞。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卫媛修长的手指上。许久,卫媛疲惫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好了,漏洞已经堵住,请测试一下吧。”

凌晨五点整,就在四惠东站首车开动前半个小时,地铁控制系统全面恢复。地铁四惠东站的负责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我还以为是我们这边操作失误呢,整这么大动静,原来这孙子当自己是铁道游击队啊!可我们也不是日本鬼子啊?你们警方要是抓住这小子,可不能饶了他!”

“你怎么知道那黑客就是男人呢?这几天还是要注意点儿,有可疑情况及时联系我们,你们手里可攥着千万条人命呢,安全第一!”陈海鸥拍拍对方的肩膀,转身对卫媛和徐威说,“撤吧!”

徐威开车拉着卫媛,在漫天朝霞的映照下往城里赶。过了国贸桥,徐威才想起来,经过这一夜折腾,说好的晚餐没有,夜宵也没有,而是一通宵的忙活。“卫博士,我请你吃早餐吧?”

“算了吧,我累了。上班第一天就折腾了一个通宵,没想到当警察这么辛苦啊。我现在能回家休息吗?”卫媛冷冰冰的口吻不像在请示,而是就这么定了的意思,仿佛师徒身份一夜之间调了个位置。

“没问题,我送你。”徐威心怀歉意,也没在意卫媛的情绪变化。

“不用了,我打车回家。”说着,卫媛示意徐威在路边停车。

望着朝霞中卫媛飘然而去的背影,坐在车里的徐威有些发愣。

颠覆式创新

徐威和卫媛奋力排除地铁故障的同时,在巡天公司的董事长办公室里,周云鹤与彭鹰分析着总经理马雷突然反水的原因。

彭鹰直言不讳:“以我对马雷的了解,他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跟你一样,他对互联网行业的前景很乐观。你们在目标上没有矛盾。我个人认为,你的颠覆式创新客观上引发了流氓软件的泛滥,与他的软件推广理念产生了冲突,他才会以这种决绝的方式离职。设身处地站在马雷的立场上考虑,换了我,也有可能跟你分道扬镳,不过我的方式会温和一些。”

周云鹤辩解:“快速推广自己的软件有什么错呢?巡天要生存啊!我们没钱做广告,零打碎敲公关式的推广速度又太慢,不这样,我们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你所谓的办法,就是在浏览器的地址栏上做一个插件,强行推荐给用户。你的观点没错,只要拥有足够多的用户,巡天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但是,用户有选择使用或不使用某种软件的权利,你这样的一键式安装虽然便捷,却有强迫之嫌。马总多次提醒过你,你这是在破坏规则,别人会骂巡天是流氓插件。”

“规则都是人定的!再说,我们的软件是安全的!”

彭鹰笑了:“是啊,站在你的角度上,生存是第一位的,而在马总看来,规则才是第一位的。当初你让我做巡天搜索插件,我本以为这只是一款普通软件而已,没想到你会以此为利器,与各大门户网站展开合作,在他们的网页上安装了巡天插件的客户端。这个结果我们已经看到了,可你想过用户的感受吗?”

“事实证明,巡天的用户以几何级数暴涨,我们的做法赚钱了啊。”

彭鹰摇摇头:“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目前超过80%的上网用户,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安装了巡天搜索软件。这种软件推广方式,在马雷看来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流氓行为。我承认,在跑马圈地集体疯狂的时代,这个行业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置身事外,但是,疯狂后的冲击与灾难谁来承受?我想,这才是马雷跟你分道扬镳的原因。”

周云鹤愤愤地说:“那不是分道扬镳,是置我于死地!他的突然袭击,一下子让公司回到了解放前!放眼中国的互联网公司,有几家推广软件不是抄袭我的方法?这说明什么?说明这种颠覆式创新能带来巨大的流量。在这个流量为王的年代,你指望我能免俗吗?”

“没错,因为快速高效,你这种颠覆式创新的盈利模式被各种软件推广企业竞相效仿,甚至已经泛滥成灾。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大多数用户的电脑被安装了十几个甚至几十个插件,有些插件不但强制安装,而且根本删不掉,就像植入电脑里的毒瘤,这些毒瘤在电脑里互相打架互不兼容,导致用户的上网速度变慢、卡机,甚至系统崩溃。你知道吗?巡天搜索已经被很多业界同行定义为流氓软件了。”

周云鹤吃惊地说:“这是谁在造谣啊?我怎么不知道?马雷只是跟我谈过几次,让我停止强制安装,但也没说巡天搜索就成了毒瘤啊?”

“你先别激动。再告诉你一件事,有人专门成立地下插件公司,一方面帮助别人安装插件,也就是用自己的流氓软件帮助别人推广流氓软件,另一方面给广告公司做弹窗。这样下来,一个地下插件公司,只要有百万的软件装机量,每年的毛利润就可以达到五百万元以上。别人利用你的颠覆式创新做弹窗广告甚至劫持流量的软件,你始料未及吧?而且,所有的诟病都集中到你周云鹤一个人身上,现在,他们都管你叫流氓插件之父!”

周云鹤愣了:“这是谁给我扣的帽子?”

“谁扣的我不知道,但这个名号早已传遍网络江湖。”

周云鹤叹息一声:“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洗刷你身上的恶名啊。至于跟马雷的恩怨,先放在一边。马雷走了,巡天不能倒,必须肃清马雷的影响,业务上尽快步入正轨!”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如果流氓软件不除,我们的巡天搜索软件无论推广得多么成功,都是一个失败的产品。好了,天快亮了,你赶紧去休息吧,我也回家补一觉。这一夜,太折腾了!”周云鹤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打了个哈欠。

彭鹰疲惫地起身离开。也许只有他最清楚,马雷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反常,不仅是观念上的冲突,而是马雷没有解开自己情感上的疙瘩。彭鹰又何尝不是如此?在一朵带刺的玫瑰面前,彭鹰无法做到坦然地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他相信,马雷也做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