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行禁毒是党和政府的一贯立场和坚决主张。做好禁毒工作,事关人民幸福安康,事关社会和谐稳定,更事关民族振兴的大业。
2015年12月24日,全国禁毒重点整治工作会议在广东省惠州市召开,这是首次以国家禁毒委的名义召开的重点整治工作会议。会上,取消和调整了部分挂牌整治地区,安徽省临泉县被“摘帽”,其毒品整治工作受到了国家禁毒办、公安部的充分肯定。
临泉县曾因外流贩毒问题被国家禁毒委挂牌整治,临泉县的毒品问题也成为了制约安徽公安工作发展的瓶颈。为了打开安徽省禁毒工作的新局面,彻底完成肃清全省毒品问题的“牛鼻子工程”,省公安厅成立了禁毒专班,副厅长许刚率队进驻临泉,全力整治毒品问题。
禁毒专班的五十名成员都是从厅机关和全省各地公安机关抽调的骨干和精英。他们文能情报研判,数据分析;武能上阵擒敌,抓捕讯问。在一年多的整治工作中,省、市、县三级公安机关全力以赴、众志成城,缉毒民警与贩毒分子进行着殊死较量。“5+2”、“白+黑”成了他们的工作常态,他们斗志昂扬,迎难而上,连续作战,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
禁毒专班成立一年间,共破获毒品犯罪案件234起(其中公安部毒品目标案件11起),抓获犯罪嫌疑人447名,摧毁贩毒网络16个,缴获毒品273公斤。
第一章 插翅难逃
紧急调令
电话是在他给学员授课的时候打过来的。他是警院的兼职教员,每逢警衔晋升班开班,他都要去授课。台下的学员可不是青春懵懂的警院学子,而是来自全省各地公安机关的业务中坚,给这些民警上课,没有两把刷子可不行。
他叫李杰,四十出头,中等身材,睿智干练,曾赴英国皇家国际刑警学院深造,有“国际刑警”的美誉,荣获过“全国优秀人民警察”称号。
结束了授课,李杰打开手机,发现有十多个未接电话,全是市局政治部张副主任打来的。他立即回了电话,才知道省厅政治部发函,要求他务必今晚赶到进驻临泉县的省厅禁毒专班报到。军令如山,李杰晚饭也没有来得及吃,就驾车从合肥赶到了临泉。
临泉县位于安徽省的西北部,地处皖北平原,淮河的一条支流——泉河横贯临泉县境内,临泉也因此得名。该县隶属阜阳市,周边与豫皖两省九个县市接壤,人口两百三十多万,是全省第一人口大县。
临泉县的毒品问题由来已久。近年来,安徽的毒品整治工作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受国际、国内毒情的影响,形势依然严峻复杂。全省收缴的毒品,临泉县就占60%以上,外流贩毒问题尤其严重,2011年被国家禁毒委挂牌整治,成为一个老大难问题。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安徽毒情看阜阳,阜阳毒情看临泉”。临泉的毒情是安徽毒情的晴雨表,也成为了制约安徽公安工作发展的一个瓶颈。
面对安徽省毒情复杂的严峻现实,上任不久的省公安厅副厅长许刚感到了肩头的责任和压力。打蛇打七寸,临泉毒品整治工作成为了全省毒品整治工作中的“牛鼻子工程”。许刚结合安徽禁毒工作的实际,紧紧抓住“牛鼻子”,深谋远虑,周密谋划,决定从省厅相关处室及全省各地公安机关抽调业务能手,成立省厅禁毒专班,并带队进驻临泉,打一场彻底解决临泉毒品问题的整体仗、攻坚仗、翻身仗。以此为载体和抓手,全面推动全省禁毒工作有力开展,力争使安徽的禁毒工作步入全国先进行列。
恶疾须下猛药。副省长、省公安厅厅长李建中对许刚“猛药治疴”的方案给予充分肯定,并提出“要充分发挥公安机关在毒品整治中的职能作用,以打开路,打出声威,形成震慑。同时要立足临泉,着眼全省,统筹兼顾,整体推进,将全省的禁毒工作提高到一个新台阶”。
许刚召集了厅直机关刑侦、技侦、情报、网安等相关业务部门负责人会议,要求各部门在全省范围内为禁毒专班推荐业务骨干,全力配合,打好这一仗。烈日炎炎的七月,许刚副厅长带着禁毒专班的精兵强将,正式进驻临泉县。
跨国贩毒
禁毒专班的办公地点临时设在县城西郊的流水宾馆。流水宾馆坐落在县城西关大桥南翼,店名“流水”,取“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从善如流,疾恶如仇”之意,由我国已故著名画家吴作人题写。
李杰走进流水宾馆大院时,已是夜色如墨。报到后,当晚他就接到一项紧急任务。警方接到线人提供的一个重要情报,近日临泉县一个叫闫大跑的毒枭将从“金三角”购买一批海洛因,经昆明运到内地销售。这起案件警方已经经营了一年多,在公安部也挂着号,即公安部“161”毒品目标案件。
李杰带领专班成员李锋迅速赶到昆明开展工作。李锋,二十七岁,阳光帅气,精明强干,是从界首市公安局抽调的缉毒警察。到昆明后,李杰首先与云南省公安厅取得联系,云南省公安厅禁毒局负责人表示会全力配合案件的侦查工作。据线人反映,运输毒品的车辆是悬挂着安徽省阜阳市牌照的路虎越野车。警方在进入昆明的几条必经路口设卡守候。三天后的一个晚上,目标路虎果然出现了。李杰和李锋迅速驾车尾随其后,秘密跟踪。
路虎车穿街钻巷,来到一栋居民楼前停了下来,李杰也远远地将车熄了火。借着路灯光,他看到一个白衣男子下了车,打开后门,取出一个黑色皮箱,闪身进了一楼的一个小院。李杰、李锋二人悄悄尾随到小院门前。小院的院门紧锁,外面围着不算高的铁栅栏。二人悄无声息地翻过栅栏,持枪冲进室内。李杰厉声喝道:“警察,不许动!”
白衣男子正坐在客厅看电视,看到警察从天而降,惊慌失措。李锋取出手铐将男子铐上,继而打开了放在墙角的那个黑色皮箱。出乎意料的是,皮箱里没有发现毒品,只是一些衣物。难道情报有误?李杰对各个房间进行了仔细搜查,没发现任何可疑物品。返回客厅,李杰看着蹲在墙根的白衣男子:“叫什么名字?”
“潘青。”
“哪里人?”
“安徽临泉的。”
“房子是你的吗?”
“不是,租的。”
“做什么工作?”
“还没有找到工作。”
“路虎车是谁的?”
男子沉默不语。
此人身上疑点太多,李杰先将其带到当地派出所。经过初步搜查,路虎车里也没有发现毒品。李杰、李锋面面相觑。李锋焦急地问:“怎么办?”
李杰沉思片刻,决定先把路虎车送到修理厂拆卸,进一步查找毒品;同时调查车主,扩大案件线索。车主资料很快被调阅出来,不是潘青,而是安徽省阜阳市一个叫蒋唐的人。李杰迅速将该信息传给专班,请求派人进一步核查蒋唐的相关情况。不久,专班回复,蒋唐因病瘫痪多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显然是别人冒用他的名字购买的车辆。
修理厂这边已经把路虎车开膛破肚,各个部件零散地摆放一地。站在一旁的李锋满头是汗,无精打采地说:“唉,我是一件一件看修车师傅拆的……”
李杰也有些沉不住气了,找不到毒品,就必须放人,这样就前功尽弃了。他把这次行动从头到尾又细细地过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漏洞,既然如此,毒品就一定藏在车子的某个隐秘处。他蹲下身子,把拆卸下来的部件一一翻腾一遍,最后,目光停留在四只轮胎上。“李锋,快让修车师傅过来!”
修车师傅快步跑了过来。李杰说:“打开轮胎。”
尽管觉得不太可能,修车师傅还是按照要求把四只轮胎一一扒开。前两只轮胎都没有异常,当第三只轮胎被撬开一条缝时,李杰终于发现了用塑料纸裹着的海洛因。他和李锋激动得差点儿跳起来。李杰连忙叫停:“师傅,等一下再拆,我们要把嫌疑人带过来进行现场录像,固定证据。”
潘青被带到修理厂,看到被扒开的轮胎,浑身也像放了气的轮胎,瘫软在地。现场称重,这些海洛因共计32公斤。在铁的证据面前,潘青交代了犯罪事实。
潘青其实只是毒枭闫大跑的一个马仔。闫大跑交易毒品的方式异常狡猾。他先让马仔把车开到缅甸,等毒品装车,再派人开回来。为了确保安全,闫大跑采用投石问路的方式,让马仔把运毒车辆开到租住处,故意从车上拎出一箱沉甸甸的东西。如果马仔被警方盯梢,民警肯定要实施抓捕,闫大跑就会闻风而逃。如果一切正常,次日,马仔会给他报平安。他就会赶过去,从轮胎里取出货物,藏在房间里。闫大跑交易毒品时,从不携带货物与买方见面,一旦和买方谈好价,就会让马仔把出租房的钥匙交给买方,对方按照闫大跑提供的地址自行取货。
蹲守
李杰、李锋把潘青押解回安徽,并把案件的详细情况作了汇报。许刚副厅长要求尽快将闫大跑抓获归案。
闫大跑,男,三十七岁,家住临泉县庙岔镇。李杰带着李锋赶到庙岔镇进行调查,却发现闫家的三层小洋楼已是人去楼空。提起闫大跑的大名,整条街道上无人不知,只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李杰、李锋二人又到了镇派出所。庙岔街道管片民警提出了一个建议,可以通过一个外号叫张大脸的人寻找闫大跑的线索。闫大跑自从有了钱,仗势欺人,曾因琐事掀过张大脸的狗肉摊子。张大脸虽然脸比别人大,拳头却没有人家硬,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
让闫大跑的对立面帮着打探消息,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李杰在管片民警的带领下,找到了张大脸。张大脸乐意配合警方,拍着胸脯说:“没问题,这事包我身上了!我家的狗肉摊就是一个人场,村民经常到我这里来吃狗肉,聊家长里短,一条街上的事没有能瞒住我的。”
李杰说:“如果你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公安机关还有物质奖励。”
“不要,抓住闫大跑这个坏蛋,等于替我报仇雪恨了。”张大脸爽快地说,“你们要是把他抓住了,我请你们吃烧饼夹狗肉。”
果然,张大脸没有食言,没过几天就给李杰打来了电话:“有人在县城怡和小区附近看到过闫大跑的老婆李如萍。”
李杰和李锋赶到了怡和小区。在附近守候了一周,终于有了收获。一天傍晚,李杰发现了从小区出来到门口超市购物的李如萍,立即对其实施跟踪,发现李如萍住在一楼一单元101室,同住的还有其儿子,但没有看到闫大跑的身影。
为了更隐蔽地进行观察,李杰在对面一座五层居民楼找了套空房。这里居高临下,视线开阔。时值盛夏,房间内闷热难耐。他们就守在这里,饿了,吃饼干喝矿泉水,两人轮流盯着,不敢有丝毫大意。
这一守就是二十多天,李锋的妻子打来电话:“你一连几周都不回家,到底干吗呢?”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最近单位事多。”此次行动必须严格保密,他没有把实情告诉妻子。
“你几个礼拜没沾家了?”妻子不依不饶。
“三周多吧。”
“你不想你儿子吗?”
李锋在界首市公安局工作,妻子在河南省沈丘县的一家银行工作,二人两地分居,虽然相距不足百里,依旧是聚少离多。妻子提起三岁的儿子,李锋的眼睛有些酸胀,但还是笑着说:“我不仅想儿子,还想老婆呢。”
“拉倒吧,只会说好听的,孩子长这么大,你照顾过几天?我既当妈又当爹,白天要上班,晚上要带娃,你倒一推六二五……”妻子有些委屈。
“我是警察呀。”
“警察咋了?你工资不比我高,休息日不比我多,凭啥在这家里我还要比你付出多?”
“军功章上不也有你的一半嘛。”
“那你和军功章结婚去吧。”妻子说,“给个准话,啥时能回来?”
“真说不准,啥时能让我回去,这要问逃犯了。”
“那就算了,还是等你回来再说吧……”妻子欲言又止。
“怎么了?”李锋疑惑地问。
“也没啥,你不要担心。”
“你要不说会把我急死的!”
妻子还是说了:“儿子这些天一直发烧……唉,家里也指望不上你,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吧。”
李锋心里五味杂陈,只有道一声:“老婆,辛苦了。”
二十多天的蹲守终于有了发现。一天晚上,李如萍的儿子站在门前,仰着小脸朝楼上喊了一嗓子。因为距离太远,民警没听清喊话内容,却意外地发现五楼501室的窗户开了一条缝,有人扔下一串钥匙,又迅速关上了。李杰立即将这一情况向专班汇报,请求尽快查明五楼户主的信息。
信息很快反馈过来,501室的户主是闫大跑的姑夫王牟仁。闫大跑会不会藏在其姑夫家中呢?李杰和李锋仔细观察了几天,但501室平日里窗帘遮掩得严丝合缝,很难看清室内的情况。终于有一天,王牟仁打开窗帘晒衣服时,李锋通过望远镜看到客厅里坐着一个男子,正是目标闫大跑。
抓捕工作迅速展开。民警装扮成小区自来水维修工,敲响了王牟仁的家门:“家里有人吗?楼下住户漏水,到你家检修一下。”
里面无人应答。
强攻不如智取。在辖区派出所民警的配合下,李杰敲开了楼下401住户的房门。开门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原来在一家企业做保安,现已退休。李杰说明了来意,老人的觉悟很高,愿意配合警方的行动。
王牟仁家的门再次被敲响,401的老人说:“牟仁在家吗?我是你家楼下的邻居,我家的天花板漏水啊,请两个师傅来检修一下。”
里面的人再次通过猫眼观察,看到门口是楼下住的老人和刚才来过的水电工,才打消了疑虑。开门的正是闫大跑,民警迅速冲进屋里,将穿着睡衣的他按倒在地,戴上手铐。住在一楼的李如萍也被民警顺利抓获。
攻心为上
即便毒贩得到了应有惩罚,而毒赃不能悉数追缴,这无形中也是纵容了犯罪。在案件分析会上,许刚副厅长反复强调:“我们既要打毒贩,又要追毒赃,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要乘胜追击,决不能对犯罪分子心慈手软!”
毒贩为隐藏自己的非法收入,常采用各种方式洗钱。为了使非法收入合法化,闫大跑煞费苦心,让李如萍在县城里开了一家美容店,还与她办理了离婚手续。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据闫大跑交代,不久前他还亲手交给李如萍八十九万元现金。
然而,李如萍拒不配合,三缄其口。为了加强讯问工作,专班又增派了一名女将——洪彦。洪彦是阜阳市公安局反邪教侦查大队大队长,风风火火,快言快语,同事们都称她“女汉子”,曾被公安部记个人一等功。
讯问就是一场心理的较量。为此,洪彦提前做了大量的功课。她了解到李如萍开过美容店、做过化妆品生意,是一个非常爱美的女人。尽管自己在年龄上不比她小,但在美上不能输给对方。洪彦平时穿着非常男性化,就连头发也是清爽的齐耳短发。提审那天,洪彦却没有穿警服,而是穿了一套漂亮的双色连衣裙,还稍微化了妆。
讯问是在市看守所进行的。身着橘红色囚服、戴着手铐的李如萍端坐在讯问椅上,看到洪彦坐在面前,她马上低下头。
“早饭吃了没有?”洪彦柔声问。
“不饿。”李如萍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
“人是铁,饭是钢,身体是本钱,没有了身体有啥都白搭。而且,不吃饭脸上还容易长皱纹。”讯问工作是讲究策略的,对待李如萍这类嫌疑人,如果你一上来就吹胡子瞪眼睛,往往会激起对方的对抗情绪,把讯问工作逼进死胡同。洪彦继续问,“是看守所的伙食太差吗?”
“不想吃,也吃不下。”由于精神上的压力,李如萍进来之后,每天吃得很少。
“我今天来不是和你谈案件的,就是单纯聊聊天,希望你不要有太大的精神压力。”洪彦首先打消对方的顾虑。
“我的钱都是干净的,都是我做生意辛苦赚来的。”李如萍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洪彦摆了摆手:“我们今天不谈这个行吗?你看看我今天的妆化得怎么样?”
李如萍慢慢地抬起头,定睛一看,忍不住笑了:“洪警官,你不会化妆吧?”
“怎么了?”洪彦不以为然。
“一眼就能看出,你没学过化妆。化妆也是一门学问,要根据每个人的脸形、五官、肤色、气质、职业等特点,因人而异,不能机械死板地化妆,否则会弄巧成拙。”谈起美容的话题,李如萍滔滔不绝。
“我哪里化得不好?”洪彦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眉尾描得偏高,眼线画得太重,口红的颜色和你的肤色也不搭配。因为你的脸形偏长,眉毛不宜上挑,不然脸显得更长;我们这个年龄,画眼线只能点到为止,不宜过浓,否则显得做作、没精神……”
洪彦轻轻叹口气:“ 唉,天天忙得连轴转,哪有时间研究那玩意儿。”
“我们生活在一个看脸的时代,再忙也要对得起这张脸啊。好的形象就是女人的名片……”
就这样,李如萍侃侃而谈,无拘无束,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次日上午,洪彦再次来到看守所。话题还是接着昨天的内容展开的:“你看我今天的妆化得怎么样?”
李如萍仔细打量了一番:“嗯,洪姐今天化得比昨天好。”她对洪彦的称呼也发生了变化,由生冷的“洪警官”到亲切的“洪姐”。“我们这个岁数的女人,化妆真的很重要。你没听说过吗,对做生意的女人来说,面目一变,市场一片。对婚姻来说,化妆就是女人的保鲜膜。”
“我看不见得。”洪彦反驳,“化妆就能留住老公的心?”
“男人都是属蜜蜂的,如果家里这朵不鲜艳了,蜜蜂就会往外跑。洪姐,冒昧问一句,你老公对你好吗?”
“我说我没结婚你信吗?”洪彦笑着反问。
“当然不信。”
“真的。年轻时心气高,一心只想着工作,没把婚姻当回事。时间如流水呀,转眼之间就过了不惑之年。”洪彦说的都是大实话,“也有朋友介绍过,可男方一听说我是个刑警,就没下文了。好在,我一个人也习惯了。”洪彦话锋一转,“但说实话,有时候看见人家夫妻俩带着孩子,也挺羡慕的。前天我到你妈家,见到了你儿子,小家伙真可爱啊!”
提起八岁的儿子,李如萍的脸立马变了色。儿子是母亲的心头肉,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儿子。“我儿子还好吗?”
“妈妈不在身边,你说孩子能好吗?”
李如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哇”地哭出声:“儿子,妈妈对不起你呀!”
洪彦没有劝解,而是让她尽情地宣泄,释放一下压抑的情绪。等李如萍哭声渐止,洪彦递过去一张纸巾:“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儿子很懂事,见到我就不停地问,阿姨,我妈啥时能回来?”说着,洪彦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我特地给你儿子拍了几张照片。”
李如萍捧着手机,看着儿子的照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落在手机屏幕上。
“别哭了,哭也不是办法。”洪彦安慰道。
“洪姐,你帮帮我吧……”
“现在只有你能帮你自己。”洪彦觉得时机成熟了,“你因涉嫌窝藏、转移、隐瞒毒赃罪被刑事拘留,如果公安机关没有掌握大量的证据,是不会对你采取刑事拘留措施的。你不说,依然能给你定罪,还要加重处罚。你说了,就为自己争取了一个宽大处理的机会。”
“说了就没事了?”李如萍开始动摇。
“不仅要说,还要彻底地说。不能心存侥幸,说一半留一半,这样还不如不说。把不该属于你的东西全部退还,这样你才能得到从轻处理,尽快回到儿子身边。”洪彦单刀直入。
李如萍又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那些靠非法手段攫取钱财的人,绝没有好下场。”洪彦又放缓了语气,“我来接着昨天的话题说说我的观点吧。你说这是个看脸的时代,我不否认。但我们不能仅仅依据一个人颜值的高低,来判断一个人的美丑。一个人内心丑陋,即便有再漂亮的外表也是徒劳的。外表的美丽总是短暂的,多少影视明星、淑女名媛,在时光这把无形利剑的磨砺下,从红颜到白发,从花开到花落。唯有将有形的容貌化为无形的品行,将有形的美丽转化为无形的魅力,才是真正的美、永恒的美。”洪彦饱含深情地说,“母爱也是一种美,对孩子的成长来说,是任何爱无法取代的,也是用金钱买不到的,错过了教育的最佳时机,永远无法弥补。”
第二天,李如萍如实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实,并提出愿意退还全部赃款,争取政府的宽大处理。结合李如萍的供述,办案民警通过内查外调,远赴北京、上海、合肥等地,共查封闫大跑用毒资购置的房产五处、高级轿车五辆、毒资一百三十余万元。
第二章 红色拉杆箱
赶赴版纳
盛夏,阳光炽烈,流水宾馆背后的河面波光粼粼,显得有些刺眼。远处的桥头上,偶尔传来几声沉闷的汽笛声。
禁毒专班的各个房间都非常冷清,大部分民警都到外地开展缉毒工作去了。袁杰坐在电脑前正忙碌着。他是阜阳市公安局禁毒支队副支队长,禁毒专班的骨干之一,五十岁出头,冷静沉稳,不苟言笑。电话响了,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许刚副厅长办公室打来的,他立即抓起听筒:“我是袁杰,领导请指示!”
“有一项重要任务要交给你,侦办一起跨国贩毒案件。”许刚说。
“杨达的案件有线索了?”袁杰已经猜到了。
“刚刚获取一条重要信息,杨达预购了一张三天后从河南郑州到云南昆明的机票,另外,他的一个马仔薛枸和一名我们尚不掌握情况的男子,已于前天乘汽车赶到了西双版纳。综合各种情报分析,杨达这次去云南,极有可能是进行一次大宗毒品交易。这个案件是公安部毒品目标案件,专班之所以派你带队去执行这项特殊任务,不仅仅因为你对案件熟悉,还有组织对你的信任,希望你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为禁毒专班增光添彩。”
“我带谁去?”
“专班人员任你挑选。我们会把案件相关资料密传给云南西双版纳警方,请当地警方做好配合工作。”许刚郑重地说,“希望你们这次能人赃俱获,早日凯旋!”
放下电话,袁杰看着墙上“扫除毒害,利国利民”的标语,用力地攥紧了拳头。
袁杰对杨达贩毒案件并不陌生。一年前,临泉县公安局禁毒大队在日常工作中发现,一名陈姓吸毒人员多次从一个叫杨达的人手里购买毒品。经进一步侦查发现,近年来,杨达伙同他人数十次前往云南西双版纳州,且频繁出境到老挝,极有可能是一个跨国贩毒团伙。市局禁毒支队高度重视,支队民警先后赴河南、四川、云南、广西等地开展调查,基本摸清了主要犯罪嫌疑人的情况。
袁杰南下云南缉毒,同去的还有李柯和杨清华。袁杰与李柯是多次外出办案的老搭档,配合默契。李柯三十岁出头,身高体壮,戴着一副近视镜,阳刚之中又透出几分儒雅;杨清华四十出头,部队转业干部,稳重干练,从事缉毒工作多年。
三人迅速收拾好行李,带着相关手续,连夜赶赴云南省西双版纳自治州景洪市。到达时已是傍晚时分,虽然刚刚下了一场小雨,但依然闷热。他们不顾旅途的劳累,直接来到自治州公安局禁毒支队。
西双版纳州公安局禁毒支队李支队长和邱大队长等同志已在会议室等候。李支队长也是一名老缉毒警,经验丰富。邱大队长是禁毒支队的骨干,刚过而立之年,肤色黝黑,哈尼族人。由于长相酷似美国现任总统,人送外号“小奥巴马”。两地公安机关已经有过多次合作,双方都是熟面孔,省去了许多客套。
“根据我们初步掌握的情报分析,该贩毒团伙从老挝‘金三角’地带购买毒品,通过西双版纳边境转运到我省。”袁杰简要介绍了案情,“杨达这次分两批共三人进入云南境内。我们至少要分四组开展侦查工作,前三组分别一对一地跟踪每名嫌疑人,另一组作为机动组,随时听候调遣。每组成员都要带好摄像机,及时固定证据。”
“没问题,这条运毒线路大部分在与老挝接壤的勐腊县境内,我马上与该县禁毒大队联系,让他们全力配合。”李支队长爽快地说。
邱大队长说:“根据你们传来的相关资料,我们已经提前做了相应的侦查工作。初步查明,薛枸入住景洪市湘缘大酒店401房间,和他同行的另一个叫任乾的男子于今天上午乘汽车到达磨憨,入住南国宾馆,可能在等待杨达的指令。”
“我们的人先分下工,”袁杰说,“我带一组人员到景洪机场跟踪杨达,李柯带一组人员前往磨憨盯住任乾,杨清华带一组人员盯住薛枸。”
李支队长也对邱大队长说:“立即通知相关人员集合!”
收网行动
四个行动小组按要求到达了指定位置。由于飞机晚点,杨达乘坐的班机到达时已是下午三点多钟。袁杰死死盯住机场出口,终于发现一个穿白色T恤、戴墨镜、手里拖着红色拉杆箱的身影。袁杰对杨达的照片烂熟于心,一眼就认出他来。
杨达出了机场,径直走向一辆老挝牌照的黑色皮卡。司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光头,戴着墨镜,皮肤黝黑,个子瘦小,典型的老挝人。他看到杨达走过来,下车笑脸相迎,嘴里说着什么,接过箱包还摇了摇,然后伸了伸大拇指,把杨达让进了车子。
黑色皮卡迅速朝勐腊县方向驶去,警方的跟踪车辆不远不近地尾随其后,太远了容易跟丢,太近了又容易跟“爆”。袁杰的思绪还在杨达的那个红色拉杆箱上,那里面极有可能是购买毒品的现金。果不其然,禁毒专班民警打来电话:“通过机场物品安全检测系统查明,箱子里有大量现金,估计有一百多万元,已派人去郑州取证。”
袁杰又拨通了李柯的手机:“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这个叫任乾的男子是杨达的另一个马仔,真名楚建宏,因为故意伤害被网上追逃。他一直在房间里待着,很少出来。”
“杨达为什么要用一个网上逃犯当马仔呢?”袁杰感到很蹊跷。
“暂时还不清楚。楚建宏使用的身份证是真的,从照片看,他和那个任乾长得很像,不仔细瞅很难分辨出来。”
“抓紧与开封警方联系,查明任乾的情况,看他是否涉毒。”
袁杰紧紧盯着前面的黑色皮卡。突然,该车朝磨憨口岸方向驶去,看样子要出境到老挝。磨憨位于云南省最南端,是一个边陲小镇,距景洪市约有一百八十公里,与老挝磨丁口岸对接,是中老两国唯一的国家级一类口岸。袁杰叫停了司机:“不要跟了,我们没有办理出境手续,只能在口岸边防检查站守株待兔了。”
皮卡通过口岸边检站,驶向了老挝。在当地警方配合下,袁杰将杨达的情况通报给磨憨口岸边检站,一旦发现杨达进入境内,立即通知守候在附近的民警。此时,杨清华打来电话:“薛枸刚刚出去了一次,在附近购买了一辆两轮小拖车,带回了酒店。”
“继续蹲守,不要惊动他。”袁杰命令。
紧接着,李柯打电话汇报:“刚刚接到专班的消息,经与开封警方联系,任乾的身份证几个月前丢失。他与杨达并不认识,也不涉毒。”
天渐渐黑了,袁杰望着慢慢沉入夜色的东盟大街,眼皮有点儿打架。他摇开车窗吹夜风,车里是凉快了一些,但又飞进来许多蚊子,咬得他浑身奇痒无比……
熬过漫漫长夜,终于迎来了东方泛白。一直坚守到下午三点多钟,杨达入境了,还是坐着那辆老挝牌照的黑色皮卡,仍然是那个光头戴墨镜的男子驾车。袁杰这组人立即跟了上去,同时,他将情况分别通知另外两处蹲守点。
皮卡停在磨憨南国宾馆附近,杨达下了车。可他手里并没有那个红色拉杆箱,取而代之的是一顶黄色鸭舌帽。皮卡掉头返回,杨达四处张望一番,走进了南国宾馆。很显然,他是去和楚建宏接头。李柯也发现了杨达,立即向袁杰报告。袁杰告诉他:“我们已到达南国宾馆附近,虽然现在是两线合一,但不要乱了阵脚,依然各盯各的目标。”
半个多小时后,首先出来的是杨达,手里的黄色鸭舌帽不见了,空着手左顾右盼地出了南国宾馆。十分钟后,戴着黄色鸭舌帽和墨镜的楚建宏也大摇大摆出了宾馆大门。
李柯这一组民警尾随楚建宏来到一个小型货运站。楚建宏在大门前拨了一个电话,说了几句话就进入了院子。因为距离较远,李柯没能听清讲话内容,他判断,楚建宏极有可能是与杨达通话,报告自己的位置。货运站较小,只有一个大门,里面停满了货车,如果民警跟进去,很容易引起对方的警觉。李柯决定以静制动,在门口附近守候。
过了十分钟,楚建宏拖着一个红色拉杆箱从里面走了出来。凭直觉,很可能是杨达出境时携带的那个,当时装的是现金,现在,里面应该是毒品。李柯迅速拍了照,通过微信发给袁杰。袁杰回话:“照片我看过了,是同一只箱子,不过,现在还不是抓捕的最佳时机。”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李柯问。
“杨达非常狡猾,在街道上来回转悠,一步三回头,我们不敢跟得太紧,结果他钻进一条巷子就不见了。”袁杰的语气有些焦灼,“我们正在寻找,一旦发现目标,两边同时行动。”
“楚建宏现在已坐上了一辆紫色的出租车,朝勐腊县城方向驶去。”李柯再次通报。
“收到!”袁杰刚挂了电话,杨清华又打了进来,“袁支,薛枸退了房间,上了开往勐腊县城的大巴车,有可能是去接应。”
“你们给我盯好,啥时抓捕听我的命令!”
四处寻找,没发现杨达的踪影,袁杰带队去了勐仑镇汽车站。这是开往景洪市区唯一的客运站。果然不出所料,在开往景洪市区的长途汽车上,袁杰看到了坐在最后一排座位上的杨达。他立即下令,三处同时收网。
楚建宏乘坐出租车来到勐腊县城新城广场,刚下车就被李柯等民警就地按倒,戴上手铐。李柯指着红色拉杆箱问楚建宏:“这是你的吗?”
“是。”楚建宏脸色煞白。
李柯打开箱子,发现里面有二十一块用塑料袋包裹的毒品。“这些是什么?”
“黄……黄皮。”
“黄皮是什么?”李柯明知故问。
“就是鸦片……”楚建宏嗫嚅。
现场对毒品进行称重,共计10.690公斤。
袁杰那组人员也迅速对杨达实施了抓捕。当袁杰向杨达出示警官证时,杨达显得十分镇静,反问道:“你们搞错了吧?我是守法公民,你们凭什么抓我?”
“你涉嫌走私、贩卖毒品,现将你带回公安机关进行调查。”袁杰厉声道,“杨达,你不要再演戏了!”
“我是做橡胶生意的,刚从老挝回来,还签了承包合同。”杨达用戴着手铐的手指着自己的衣兜,“合同还在我口袋里呢。”
袁杰示意民警叶鑫宇把合同取出来。叶鑫宇是勐腊县公安局专门抽调出来配合这次行动的民警,小伙子年纪不大,却成熟老练,还擅长老挝语,大学毕业后当过几年导游,后通过招警考试进入公安机关。叶鑫宇看了看那份合同,忍不住笑出声来:“杨总,你认识老挝文吗?”
“认识啊。”杨达被笑得心里发毛。
“真是吹牛不打草稿,这明明是一份离婚协议,你自己看看。”说着,叶鑫宇将合同举到杨达面前。
杨达当然不会去看那份合同,因为他根本就不懂老挝文。那么这份离婚协议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杨达购买毒品需要携带大量现金,为了蒙骗途中的检查人员,他让一个朋友从网上下载了一份橡胶园承包合同,没想到朋友竟然敷衍了事,闹出这样的笑话来。民警从杨达身上又搜出了四部手机,袁杰质问:“你一个人带这么多手机干吗?”
“作为一个跨国公司的老板,身上带几部手机不是很正常的吗?”杨达振振有词,车上的乘客们却已是笑声一片。
“你拿这鬼话骗谁?”袁杰命令民警,“带走!”
杨达被迅速押上警车。薛枸也在前往勐腊县城的途中被杨清华这组民警顺利抓获。
意乱情迷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杨达出生在临泉县一个偏远的乡村,小学没读完就辍学回家了。父亲在路政部门上班,看到儿子无所事事,就通过关系想方设法把杨达弄到了道路交通管理局上班。那时的杨达,论长相颜值不低,身材魁梧;论工作,可谓手捧铁饭碗,头戴大盖帽,父亲还在县城为他买了房,所以很快就有红娘提亲。杨达由此认识了一个勤劳善良、朴实漂亮的城里姑娘。二人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终于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按说,杨达应该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尽一个男人的责任,把这个小家庭经营好。然而,杨达不是一个容易满足现状的人。婚后不久,他就对这种家庭到单位两点一线的生活感到乏味,开始频繁外出旅游。外面的世界,让他目不暇接;如云的美女,令他眼花缭乱。转了几圈,他深感囊中羞涩。是啊,仅仅靠上班那点儿微薄的收入,怎么能过上披金戴银、灯红酒绿的生活?他的心理失衡了。尤其是认识王小羽之后,他的人生坐标彻底偏离。
杨达是在开封旅游观光时认识王小羽的,当时,她是跟团的导游。悠久的历史文化和旖旎的自然风光让杨达陶醉,导游王小羽悦耳的声音、靓丽的面容更让他着迷!为了能与王小羽多接触,只要是她跟团的线路景点,杨达都报了名,还要了她的手机号,约她喝茶,请她吃饭。通过这些接触了解到,王小羽小他十岁,刚刚大学毕业,还没谈男朋友,家住开封市区。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杨达的成熟稳重、幽默风趣,也给王小羽留下了深刻印象。
后来,杨达向王小羽示爱。小羽柳眉微蹙:“你觉得现实吗?论年龄,跨代;论距离,跨省。你掰着手指头数一数,哪一条不是痴人说梦?”
“只要感情有,年龄不是问题,跨省不是距离。”杨达巧舌如簧。
“你应该有自知之明,你是个有妇之夫,还拖着三个孩子。”
“为了你,我可以不要这个没有爱情的婚姻。”杨达早已厌倦了家里那个日渐衰老的黄脸婆。
“等你单身了,等你在开封买房了,我们再谈这个话题吧。”
杨达回家后,把离婚的想法跟父母说了。父亲火了:“你为啥要离婚?”
“没有感情。”
“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说没感情?”父亲质问道。
“感情与孩子没关系。”
“你这个媳妇既贤惠又勤快,哪里对不起你?”母亲好言相劝,“再说了,看在三个没成年的孩子的分儿上……”
母亲的话没说完,父亲手里的茶杯已砸了过去:“你要敢离婚,我们就断绝父子关系!”
但杨达态度坚决,还是不管不顾地把婚离掉了。王小羽听到杨达离婚的消息,着实有些惊喜,于是她决定兑现自己的承诺。她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了父母,母亲差点儿气晕过去:“天底下这么多好男人你不找,为什么偏偏迷上这个离了婚还带着三个孩子的老男人?”
可王小羽决心已定,任母亲怎么劝说都没用。在双方父母反对的情况下,杨达和王小羽瞒着家人办理了结婚登记手续。为了进一步巩固与王小羽的感情,杨达着手筹钱在开封购房、买车。一套住房要几十万元,杨达仅靠工资吃饭,又没有积蓄,到哪儿一下子搞这么多钱去?苦思冥想,他没有选择正道去挣钱,而是走上了贩毒的不归路……
“四知堂”
对杨达讯问工作的成败,决定着这起跨国贩毒案件侦办的质量。为了加强讯问力度,专班派来了省公安厅刑警总队打黑二队队长杨庆,杨庆的讯问经验丰富,曾被公安部派往安哥拉侦办侵犯中国公民权益的犯罪案件。
当杨庆和李杰走进看守所大门时,已经是胸有成竹。杨达低着头坐在讯问椅上,身着橘黄色囚服,面无表情。杨庆打开了同步录音录像机。面对摄像头,杨达目光呆滞。杨庆单刀直入:“把你的事情说说吧。”
“说啥?”杨达装糊涂,“我没有做违法的事,你们让我说啥?”
“你在郑州乘飞机时带的一个红色拉杆箱,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杨庆适时地抛出一点儿证据,以瓦解对方的侥幸心理。
“我去老挝谈橡胶生意,随身带的一些衣服。”杨达说。
“你看这是什么?”杨庆打开手机,把机场安检拍摄的一段视频截图让杨达看,“这就是你的红色拉杆箱,里面明明是一沓沓百元现钞。”
“可是,我没做违法的事。”杨达理屈词穷。
“我们换个话题吧。”杨庆问,“你姓啥?”
“姓杨。”
“我也姓杨,我们是一家子,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杨庆把警官证递到他面前,“你知道我们杨氏堂号‘四知堂’的来历吗?”
杨达摇摇头。
“我们杨氏的前辈、东汉人杨震是个清官,他调任东莱太守途中,路经昌邑。昌邑县令王密拜访杨震,送上了黄金作为礼物,遭到杨震拒绝。王密说:‘夜深人静,无人知晓。’杨震气愤地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么说没有人知道呢?’因此,杨姓后人将‘四知’作为家族的堂号,鞭策子孙效法祖辈的清廉正直。”
杨达勾着头,沉默不语。
“就我们掌握的证据来说,无论你交代与否,即便是零口供,你也难以逃脱法律的惩罚。希望你能够迷途知返。”
“既然你们认为我有罪,就让法院判我好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杨达依旧冥顽不化。
“说和不说不一样;主动说和被动说不一样;你说和他们说不一样;现在说和以后说不一样;全部说和部分说不一样。”杨庆说出了“五个不一样”,让杨达权衡利弊。接着,他又打出亲情牌,从手机里调出杨达父母的照片,“你看这是谁?”
杨达瞟了一眼,表情木然。
杨庆说:“得知你的情况后,你母亲一下子病倒了。想当年,你不听父亲的劝告执意离婚,你父亲一气之下与你断绝了父子关系。现在听说你身陷囹圄,他拖着孱弱的身体,正四处筹钱为你请律师呢。”
李杰接过话:“你上对不起父母,下对不起儿女。你儿子今年中考考了七百多分,当他兴高采烈拿着录取通知书回到家时,却发现满院子都是警察。你让你儿子如何面对未来的生活?他不但没有享受到应有的父爱,今后还要背负一个无形的包袱。”
杨庆和李杰你一言我一语,连珠炮似的向杨达发起了攻势。杨达眉头紧锁,额头冒出丝丝细汗。
火候已到,杨庆话锋一转:“如果你积极配合我们的侦查工作,立功减刑,也许还有一线生机。”杨庆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做出马上要结束讯问的姿态,“现在不说,等你想说的时候,我们也许没有时间再听了。”
杨达终于抬起头,咽了一下口水,望着杨庆说:“我……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