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九夜

——广西警方追捕持枪毒枭郑友斌纪实

文/李荣军



一、闹市中毒枭持枪挟持人质

2015年6月17日,距“6?26”国际禁毒日还有九天,即将步入盛夏的广西滨海城市钦州市热浪袭人。

一向骁勇善战的防城港市公安局禁毒支队副支队长高剑平没有想到,就在这一天,自己栽了一个大跟头。最擅长瓮中捉鳖的他,在组织特警队员围捕一名号称“边境杀手”的毒枭过程中,竟然马失前蹄。几乎濒临绝境的毒枭突然持枪劫持人质,在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去。这次意想不到的失利不仅让他和战友们蒙受奇耻大辱,也让负责指挥行动的他承受着来自各方的巨大压力。

其实,当天的情形,的确让他难以下决心冒险突击,一旦有任何闪失造成人员伤亡,都将是他人生中难以承受之重。

那天中午,他们赶到钦州市,匆匆与钦州市公安局禁毒支队以及抽调的特警会合,简洁明了地布置了任务,确定了行动目标和分工,立即直奔白海豚国际大酒店。这个五星级酒店在市中心鹤立鸡群,周围都是步行街商业区,人流如织。

他们分乘几辆车先后进入白海豚国际大酒店周边的预定位置,高剑平把手枪放在随身的手提包里,轻松地走进了酒店大厅。几个民警已提前进了大厅,两名便装侦查员正在服务总台跟服务员交涉。考虑到目标身上有枪,而且不止一支,行动的危险性极大,支队长李卫宁一再交代要慎重行事,在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才能动手抓捕,决不能让对方有拔枪顽抗的机会,以免造成人员伤亡。如果没把握,宁可放弃行动。高剑平准备先查清楚毒枭住的房间,趁对方出房间的机会实施抓捕。

这时候电梯刚好下来,几个头发造型怪异、身上有花花绿绿刺青的彪形大汉簇拥着一男一女出了电梯。男的三十多岁,身材不高,体型偏瘦,飞机头,狼眼阴森,一个超大的红鼻头,仿佛麦当劳广告,整个脸有些歪斜变形。他旁边是一个年轻女子,长发披肩,一袭粉红色连衣裙,穿着高跟鞋显得比他还高,但从神情来看似乎正在赌气。一照面,高剑平就意识到,“飞机头”赫然就是一号目标毒枭郑友斌。

几个已经埋伏在大厅角落的侦查员顿时眼睛一亮,目光全都投向了高剑平。高剑平本来是想在酒店里解决战斗的,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快地出现在面前,他迅速扫视周围。此时,酒店大厅人员不少,据说是正在开一个自治区级别的会议,参会代表和旅客很多;对方除了毒枭郑友斌,还有三个打手,个个身材魁梧,神情警惕,而郑友斌身边的女子不久前刚被警方抓过,认识行动组的一些成员,万一被对方看破身份,郑友斌极有可能拔枪顽抗。他马上作出暂时不动手的决定,做了一个继续跟踪的手势。

郑友斌一路追着女子好像在解释着什么,但女子并不理会,一脸不悦地走到酒店前面的停车场,上了一辆黑色大众朗逸,坐在副驾驶位置闭着眼睛嘟着嘴。郑友斌赶紧坐进驾驶位,其余三人上了另外一辆车。刚刚起步,一个叫黄大青的大个子嫌疑人下车跑过去敲开了郑友斌的车窗,指着朗逸的底盘,告诉他轮胎漏气了。

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小修理店,可以打气。看到郑友斌把车开到修理店旁停下,高剑平觉得这是实施抓捕的绝好良机,果断下达了行动命令。就在几个便衣民警快速围上去的时候,黄大青刚好到旁边的小店买了一包烟回来,转身看到民警,大惊失色,几个民警毫不犹豫地将他摔翻在地,戴上了手铐。与此同时,正在等着打气的郑友斌接到一个手机短信,悚然抬头,发现黄大青已被民警控制,随机钻进朗逸轿车,并从里面锁住了车门。

行动组几名民警立即拔枪,从各个角度对准了车里的郑友斌,大声命令他出来,车后的民警朝天鸣枪示警。车里的女子顿时花容失色。

眼看着郑友斌已成瓮中之鳖,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郑友斌身子往右边一斜,突然拔出一支手枪,顶住了身边女子的额头,恶狠狠地推着她从副驾驶一侧下了车,歇斯底里地狂喊:“你们谁敢动,我就把她给毙了!”

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高剑平的脑袋顿时嗡嗡作响。这女子是郑友斌的情人之一,名叫覃芸,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这半年来,她经常跟郑友斌在一起,上个月还被警方抓过,那次行动中,狡猾的郑友斌和他的堂弟郑友裕侥幸逃脱。面对民警的讯问,覃芸一副很傻很天真的样子,说她真的不知道郑友斌是干什么的,只是因为郑友斌肯为她花钱才跟他的,这次是跟车到广东去逛逛。

高剑平当了这么多年的刑警,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覃芸的话他自然不信,只是考虑到对方不过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孩子,想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于是明确告诉她,郑友斌是毒贩子,已经被警方通缉了,而且是A级通缉令,以后不要再跟他了,有什么情况立即向警方报告。当时覃芸一口答应,而且态度相当诚恳,警方当天就把她释放了。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又出现在郑友斌的身边。

此时此刻,面对着穷凶极恶的郑友斌,高剑平意识到不能强攻。万一郑友斌横下一条心鱼死网破,导致覃芸或其他人伤亡,都是得不偿失的。他大声喝道:“郑友斌,你被包围了,马上放下武器!”

郑友斌此刻的确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后面是死路,面前是大批警察,最近的距离不到十米,还不断有民警赶来支援,他还能逃到哪里?换了常人,早就缴枪投降了。但郑友斌是个超级亡命徒,挟持着人质左闪右转,躲进了隔壁一间烟酒店,又从旁门穿出来直奔步行街。说来凑巧,几个当地的增援民警开着一辆老款三菱越野车赶过来,下车就参与围捕,以为三下五除二就可以搞定,连车都没熄火,驾驶室的门也敞开着。郑友斌大喜过望,立即推着人质跳上这辆车,轰起油门就跑。

高剑平暗叫糟糕。本来,在重围之下的郑友斌即便挟持人质也插翅难逃,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插曲,这辆车停在那里,就像专门给他准备的,即便是拍电视剧都不会有这样的巧合。他急忙指挥民警上车追赶。

郑友斌开着越野车一路横冲直撞,旁边的两辆车被撞得歪到一边。越野车闯过前面十字路口的红灯,差点儿把一辆正常行驶的摩托车撞飞,周围一片急刹车的刺耳声音。一看这个架势,高剑平不敢跟得太紧,生怕对方狗急跳墙,开车乱撞或者开枪射击。他心急如焚,却只能远远盯着那辆三菱越野车,同时通知指挥中心立即调集警力围堵。

就这样追过两个路口,三菱越野车把警车远远甩在后边,不见了踪影。接着,指挥中心传来信息,对方的车速太快,已经驶出了监控范围……

高剑平一拳狠狠打在驾驶台上,觉得从来没有过的窝囊。居然挟持自己的女朋友当人质,也只有郑友斌才做得出。不管是真是假,都让警方投鼠忌器。退一步说,那辆三菱越野车停在哪里都不要紧,只要把钥匙拔下来,郑友斌又能往哪里逃?可他不能责怪自己的战友,大家都是一心要抓住这个家伙,谁都不愿发生这样的情况。

高剑平把情况向李卫宁作了汇报,李卫宁虽然也觉得非常意外,但还是肯定了他的做法,保证群众安全是第一位的,至于郑友斌,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迟早会把他缉捕归案。他立即将情况向防城港市副市长、公安局局长玉石、副局长黄一武报告,同时向自治区公安厅禁毒总队作了汇报

光天化日之下,犯罪分子在闹市区公然持枪挟持人质与警方对抗,这还了得?广西壮族自治区公安厅领导连续作出重要批示,要求全区公安机关不惜一切代价,全力缉捕郑友斌,最大限度消除社会治安隐患。时任广西壮族自治区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公安厅党委书记高雄,自治区禁毒委员会副主任、公安厅副厅长李跃等领导亲自坐镇指挥,启动了广西公安机关最高级别应急预案,调集防城港、南宁、钦州、北海等多地警力,在防城港市周边拉起了一张围捕郑友斌的大网。

二、昔日漏网的小鱼变成了大鱼

夜已经很深了,到自治区公安厅禁毒总队开了一天会的高剑平却毫无睡意,他和李卫宁婉言谢绝了禁毒总队领导的挽留,立即连夜赶回防城港。在这种时候,他们必须分秒必争,哪里还顾得上休息。

看着一路熟悉的风景,高剑平尽量让心情平静下来,整理好纷乱的思绪,这个案件以往的一幕幕在眼前再次浮现……

那是去年春节的前几天,一直忙于工作的他好不容易找机会休几天假。临近春节了,他哪儿也不想去,就想回到老家东兴市的江那村,在碧绿得如同翡翠般的北仑河上游好好钓几天鱼,享受一下难得的清静时光。没想到刚把几根钓竿抛到河里,手机就响了起来,接了这个电话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心情钓什么鱼了。

电话是他的老战友胡华打来的。去年高剑平调到支队的时候,胡华是副大队长,他这一走起了连锁反应,原来的教导员当了大队长,胡华这个副大队长升了教导员。胡华跟他说起了一件棘手的事情,去年7月他们破获的一起特大贩毒案件的主要犯罪嫌疑人郑宝成,因艾滋病与肺癌晚期,送到南宁市茅桥医院不久,医治无效死亡。好几个月过去了,怎么通知家属都不理睬,现在快要过年了,殡仪馆和茅桥医院一个劲儿催促办案单位,要求尽快来人办理有关手续,否则就作为无主尸体处理了。

一想到郑宝成这个人,高剑平就有点儿心乱如麻,仿佛看到了他那张扭曲变形的脸,还有那满身脓肿溃烂的皮肤,甚至舌头上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疱疹,太可怕了,不要说普通人,就连他们这样身经百战的禁毒民警,每次见了他都会做噩梦。也正是因此,郑宝成的父母都不愿意认这个败家丢脸的儿子,他的妻子忍无可忍离家出走,把儿子扔给了郑宝成的姐姐。现在郑宝成死了,就连他姐姐也不愿意来处理尸体,实在是凄凉到了极点。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禁毒民警却不得不天天和他打交道。郑宝成是东兴市本地人,死的时候才三十六岁。他家在海边,靠海吃海,父母偶尔做些走私生意,家境殷实,日子本来过得挺不错的。大概就是因为太悠闲太舒适了,年轻人不弄出些刺激来就过不了日子,他跟社会上的那些烂仔们鬼混,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很快染上了毒瘾无法自拔。在无数次混用针头之后,郑宝成手脚的血管都变成硬邦邦的一团,几乎找不到扎针的地方了。几年后,郑宝成感染上了艾滋病毒,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为了维持吸毒的费用,他以贩养吸,逐渐成为了一个贩毒团伙的头目,与广东毒贩相互勾结,把海洛因从边境地区运输到广东、海南等地贩卖,生意越做越大。仗着自己身患艾滋病这张“免死金牌”,郑宝成贩毒的时候无所顾忌,碰上民警抓捕就威胁要咬伤民警,让他们也感染上艾滋病。即使民警抓到了他,因为他患有艾滋病、肺结核、淋病、肝硬化等恶性传染疾病,无论是强制隔离戒毒所还是看守所都不收,判刑之后劳改农场也不要,郑宝成越来越有恃无恐。

高剑平在派出所工作的时候就知道郑宝成这号人物,一直把他列为重点人口管控,后来调到禁毒大队,又和他打上了交道。看到这个贩毒团伙如此猖獗,对社会危害如此巨大,他下决心一定要将其彻底摧毁。经过两年的侦查工作,2013年7月,禁毒大队终于一举打掉了这个贩毒团伙。抓人的时候,大家都很担心被郑宝成抓伤或者咬伤,为了做好表率,高剑平等大队领导一马当先冲在前面,迅速把郑宝成制伏。在抓捕过程中,高剑平的手臂被郑宝成的指甲抓破,来来回回检查了半年,终于确定没有感染艾滋病毒,他才算松了口气。可这半年提心吊胆的日子,一提起来他就想哭。

郑宝成被防城港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判处死刑,他的两个同伙分别被判处死缓,四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二至十五年。郑宝成虽然因为艾滋病死了,可他制造的麻烦还没了结。

高剑平长长地叹了口气,一根根收起了刚刚放下的钓竿,把已经钓上来的一条鱼解下钩扔回了江里。自己不去,又有谁愿意去收拾这样的残局呢?春节快到了,想过好春节,还得做好这件事情。

他和胡华做好前期工作赶到南宁市殡仪馆的时候,已经是大年二十九了,到处都弥漫着浓浓的年味。殡仪馆的值班人员有点儿不耐烦,黑着脸带着他们来到停尸房,从角落的冰柜里拉出尸体。因为放在角落里,冷气不足而且时间过长,尸体全部霉烂,臭气熏天,值班人员戴着口罩还退出了好远。高剑平看着这具尸体,从大小看像个孩子,说明郑宝成死前已经被艾滋病吃空了身体,死的时候不过六七十斤。这一刻他无比震撼,是毒品把一个壮壮实实的小伙子变成了这副模样。禁绝毒品,保护人民,禁毒警察的职责光荣而神圣。这样一想,他再也不觉得大年二十九还利用休假时间来处理这种事有什么难受了。

大年三十那天,高剑平和胡华赶回了东兴,把郑宝成的骨灰交给了他姐姐。看得出来,郑宝成的姐姐有些感动,接过骨灰盒的时候一声叹息:“唉,如果知道你这样,我看那些人以后也不敢再搞了……”

高剑平一听这话里有内容,借着这个机会和郑宝成的姐姐聊了起来。郑宝成的姐姐说自己也是听别人聊天的时候说的,过去跟郑宝成贩毒的一个马仔,人们都叫他“细弟”,这个人在团伙被打掉的时候漏网了,现在召集了一帮喽啰继续贩毒,发了大财,风光得很,光是年轻漂亮的情人就有好几个。她还听人说,前段时间他们卖货到越南,越南那边的毒贩被抓了现行,想以此为借口把账赖掉。前几天,“细弟”带了人把越南贩毒团伙的几个成员绑架了,直到拿到钱,才把人给放了。

高剑平跟胡华交换了一下眼色,这些情况跟他们掌握的情况基本对上了。最近一段时间,他们得到情报,反映中越边境有一伙胆大妄为的毒贩,毒品生意做得很大,交易相当频繁,几乎每个星期走一趟,每次交易量都在十公斤以上。

这伙人贩毒基本上都是选择周末或者节假日,具备反侦查手段,据说有军用手枪,驾驶技术也非常娴熟,跟踪起来十分困难。贩毒团伙的头目外号“细弟”,三十多岁年纪,人长得算不上高大威猛,却被人称为“边境杀手”。越南警方前段时间开展行动,查获十三公斤冰毒,曾将情况通报给设在东兴市的中越禁毒联络官办公室,要求核查中方参与此案人员的名单。在这以后,高剑平也接到东兴有越南人被秘密绑架的举报,可是当警方赶到现场的时候,当事人早已交了赎金,自己解决问题了。

三、两边通吃的毒枭浮出水面

时任防城港市公安局禁毒支队三大队大队长林天朗人如其名,长得帅气俊朗,在公安局里是出了名的飙车手,反应特别快。可这次跟踪可疑车辆,他还是感到十分吃力。从防城港到北海这段路车辆不少,对方的时速却达到了二百公里,在这种情况下跟踪,实在是太危险了。他忍不住暗暗叹气,这些家伙可以为了钱玩命,可自己是在执行任务呀,真的有必要这么冒险吗?

春节以来,他这个大队就没有休息过一天,整天忙忙碌碌,晨昏颠倒,为的就是侦查这一特大贩毒团伙。上小学的女儿最爱吃草莓,他多次答应带她去摘草莓,可是每个周末都没空,一直拖着。现在草莓都快过季了,每次他看到路边有人卖草莓,总感觉对不住女儿。

自从支队领导把主办这个案件的任务交给三大队后,他们围绕着这些线索步步为营,展开了艰苦细致的侦查工作,逐步揭开了这个贩毒团伙的真实面目。

外号“细弟”的这个团伙头目真名叫郑友斌,三十三岁,防城区防城镇丹竹江村鹧鸪坝组人,曾经因贩卖零包毒品、抢劫罪两次被判刑,共计十三年六个月,2013年初出狱,不久即加入了郑宝成贩毒组织,是团伙里负责送货的马仔之一。郑宝成团伙覆灭后,他收拾残局重新接线,又组织了新的贩毒团伙,不但从境外购进海洛因贩往内地,而且从广东购进冰毒、摇头丸、K粉等合成毒品贩往境外,两边都不落空,有时甚至直接以货易货。在滚雪球似的经营一段时间之后,郑友斌贩毒团伙逐渐做大。

郑友斌上面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是家里最小的一个。他的父亲特别迷信,郑友斌出生的时候,他专门请来算命先生。算命先生一看郑友斌的生辰八字,脸色就变了,说这个小子出生的时辰,按照古代来说是“菜市口斩首”的水命,如果提前一点儿就好了。郑父一听,当时就想把他给扔了,是母亲和外婆流着眼泪苦苦哀求,他才得以生存下来。

从小父亲就很不喜欢他,动不动就揍他,亲友们也很看不起他,这让他一直生活得很压抑很自卑。因为他排行最小,个子又长得比较矮小,人们就把他唤作“细弟”。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个小个子而且有些老相的孩子心理非常叛逆,仇视父亲,仇视社会,从小幻想着有朝一日称王称霸,把那些看不起自己、虐待自己的人全部踩在脚下肆意凌辱以解心头之恨。

他无心学习,经常小偷小摸,四处捣乱,而且像个刺猬似的碰不得,遇上一点儿小事就敢拼命。别看他个子小,但打起架来手黑心狠,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打架大王。有一次郑友斌欺负一个女同学,在背后剪了女同学的辫子,忍无可忍的女同学找到一个哥们儿为她出气。这哥们儿五大三粗,力气极大,在路上拦住了郑友斌,几次把他摔翻在地。以为郑友斌就此软蛋了,没想到郑友斌杀红了眼,霍地拔出一把锋利的尖刀朝对方冲过去,吓得对方跪地求饶。郑友斌把他的头狠狠踩在脚下,戏弄够了,又敲诈了一笔医药费,这才把对方放走。

小学还没毕业,郑友斌就辍学在社会上混了,没有特长又不愿出力干活儿的他干起了那些他认为来钱快的事情。1997年,他因贩卖零包毒品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出狱后,他继续作案,连续持刀抢劫出租车和夜行货车司机,落网后,被防城港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

这一次被判重刑,郑友斌在监狱里待了很长的时间,跟不少“能人异士”有了更多的接触机会,也让他明白了自己鲁莽无知的代价,仅凭匹夫之勇,在这个社会上是绝对行不通的。经过一番反思,他不但无师自通了很多笼络人的办法,还琢磨出了不少反侦查的招数。从此,他在监狱里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一看见管教干部就跑过去殷勤地问好,汇报自己最近的改造情况,凡是管教干部交代的事情,他样样都做到最好。一段时间下来,郑友斌因为表现好得到了很多减刑分。

对于同监的犯人,郑友斌能关照的尽量关照。他从小被另眼相看惯了,知道怎么让对方暖心。有一个叫何保元的服刑人员,人称阿保,长得五大三粗,却有一张苦瓜脸,因故意伤害入狱。郑友斌了解到,这个阿保从小父母离异,一直跟着年迈的奶奶生活,没能上过一天学,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虽说长得高大,但除了打架动刀,其他什么也不会。从小饱受家庭歧视的郑友斌深感同病相怜,把他当作自己的弟弟看待,什么事都护着他,只要何保元有困难,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他。何保元活了二十多年,从没得到过这样的关照,把郑友斌当成了自己的大哥,死心塌地跟着他,不管郑友斌叫他做什么都毫不犹豫,后来,他成了郑友斌贩毒团伙中取毒品的马仔。

还有个叫阮学斌的狱友,人称M仔,过去是专门为走私贩开车的“探路仔”,因为经常把时速飙到二百公里以上,人们又叫他“飞机仔”。在监狱里,他也被郑友斌笼络,后来成为了运毒车辆的驾驶员,多次摆脱了警方的追踪。郑友斌每次贩运毒品,都给他一万元以上的高额报酬。

靠着自己悟出来的所谓做人准则,郑友斌网罗了一大批喽啰,形成了自己的黑帮圈子。2012年,他因为表现良好被提前释放,那天来接他的全是一帮狱友。

出狱后,他曾经通过狱友的介绍去某单位当保安,结果只干了一个月就再也干不下去了。他每天都跟那些狱友吃喝玩乐,一千五百元的工资没两天就花得精光,而且还要听人使唤经常通宵值夜班,这些都是他无法忍受的。不久,狱友介绍他认识了毒贩郑宝成,他很快就成了团伙里一个送货的马仔。

郑宝成团伙被打掉的时候,郑友斌因为不是主要成员,成了漏网之鱼。精明的他不但研究透了郑宝成贩毒的那一套路数,而且早已偷偷留下了广东毒贩与越南毒枭的联系方式。他以亲戚和狱友为主要力量,重新组织起新的团伙,很快又把线接了起来,而且进行双向贩毒,两边都大发毒品财。

跟警察打了多年交道,郑友斌深知警察可不是吃干饭的,时刻都在盯着他们。鉴于郑宝成团伙的深刻教训,郑友斌痛定思痛,恩威并施,制定了很严格的内部管理规定。他给予每一个贩毒团伙成员的报酬都很高,不管谁过生日或者家里有喜事,都带到酒店庆祝狂欢,谁家里有困难,他就给钱资助。何保元的奶奶去世的时候,郑友斌带队把他送回家,一起为他筹办丧事,还塞给何保元一大笔慰问金,让何保元感动得泣不成声。但是,在进行毒品交易时,每个人都必须严格遵守他定的规矩。

为防止团伙成员因吃喝嫖赌暴露踪迹,郑友斌规定,有行动时不能私自外出,吃饭睡觉都要在一块儿,决不允许有任何私自嫖赌的行为。另外,每进行一次交易,就要换一次手机,用过的手机马上扔掉,购买手机不能用自己的名字,成员之间不能用纸张记录手机号码,只能记在心里面,手机上全用代号标识。在外地住宿,要每天换一家宾馆,最好在深夜时换房。每次下高速之后,必须马上找地方更换车牌再走。另外,在贩毒过程中除了特殊情况,相互之间只能使用特定频率的对讲机,成员之间不能相互打听情况。

为了对抗公安机关,他花大价钱在境外购买了六支美制军用手枪、一支AK47自动步枪及大量的弹药,还专门请了一个精通枪械制造和保养的狱友,负责保养维护枪支的同时自制枪支,以此广开财源。

郑友斌善于收买人心,但手下不听话时,他心黑手狠绝不手软。有一次贩毒过程中,手上有钱的张云峰实在熬不住欲望的煎熬,偷偷到宾馆里的娱乐场所嫖娼,回来后被郑友斌拿住,当场用一根木棍把他的手掌打得变了形,木屑嵌到肉里根本拔不出来,痛得张云峰跪在地上大声求饶,旁边的人胆战心惊。

林天朗带领三大队民警暗中侦查了一段时间,逐渐摸清了郑友斌团伙的情况,除了前面提到的何保元和阮学斌,其他人也都有明确分工。

人称“阿十”的堂弟郑有才因为少年老成,办事稳重,郑友斌专门安排他开着前哨车在前面探路,一旦发现风吹草动,立即通知后面的车辆改道行驶;人称“老顽童”的李捷鑫和“猪油二”李宇杰则负责跟车观察沿路情况;“阿三”郑友裕负责运输毒品到仓库后的保管和转移;脑筋转得特别快、主意很多的“滴五”张云峰成了郑友斌的狗头军师;李昆明和苏东负责与越南毒贩对接,出货到境外;“老鼠”吴永宁负责帮郑友斌开车;严通、黄三保、黄大青等随时机动接应。

让林天朗头痛的是,这个贩毒团伙基本上都是利用周末或者节假日进行贩毒交易,办案民警根本不可能在这些时间休息。毒贩们到广东和中越边境交易毒品都是人货分离,精心伪装,动作迅速,每次运输毒品都是半夜三更突然说走就走,毫无征兆可言,而且三辆车前后各自相距三十公里左右,不知道毒品放在哪一辆车上。他们彼此用专用的对讲机联系,前车一旦发现异常立即通知后面的车辆改道,走的路线也是高速路和二级路、乡村公路交替,尽可能避过警方的检查站。

鉴于案情重大,李卫宁将案情向玉石、黄一武等局领导以及自治区公安厅禁毒总队作了汇报,玉石在听取汇报之后,指示市公安局立即抽调精兵强将成立专案组,黄一武副局长为组长,李卫宁等人为副组长,以禁毒支队为主,其他警种紧密配合,全力开展侦查工作。自治区公安厅禁毒总队对此案也是高度重视,总队长吕开旺、副总队长邱玉城等领导多次到防城港市指导案件侦破工作,协调各地禁毒部门通力合作。

四、初次收网大鱼意外逃脱

2015年4月初,专案组经过反复研究,认为经过一段时间的艰苦侦查,已经基本掌握了这个贩毒团伙主要犯罪嫌疑人的情况以及贩毒的规律特点,收网的时机已经成熟。

4月13日,在郑友斌贩毒团伙从广东购买毒品返回防城港的路上,防城港市公安局禁毒支队组织力量对这个贩毒团伙进行接力跟踪。但郑友斌这次出动了四辆车,不但四辆车轮流交替前行,而且变速很突然,有时会从时速两百公里突然降到六七十公里,导致民警的车辆无法继续跟踪。当晚,警方得知郑友斌已经将三万多粒摇头丸卖给了越南毒贩。

4月27日,经过一番周密的准备,防城港市公安局禁毒支队再度全体出动,在高速公路上与郑友斌贩毒团伙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较量。这一次,郑友斌在广州市买到毒品后,于凌晨三点突然指挥贩毒团伙成员分乘三辆车出发。这时候路面上车少,专案组的车辆不敢跟得太近,而且也不知道贩毒团伙的黑色皇冠、银灰色锐志和黑色凯美瑞三辆车中,到底哪一辆是运毒的车辆。到了广东茂名路段,毒贩的车辆突然从一条岔道拐下高速,开上了乡间道路。专案组没有料到毒贩会突然改变路线,急忙调动原来布置在高速公路沿途的警力赶到各个路口守候,却没有发现贩毒团伙的三辆车出来。后来才知道,毒贩的车辆下了高速公路后全部换了车牌,绕过检查站,脱离了专案组的视线。

两番交手后,专案组总结经验教训,进一步分析该贩毒团伙的伎俩。经过精心的研究,专案组认为根据该贩毒团伙的活动规律,他们下一次贩毒行动应该是五一劳动节期间。于是,专案组再次组织警力,从前期的跟踪收集证据到追踪抓捕,制订了严密的行动方案,下决心毕其功于一役,把这个贩毒团伙彻底摧毁。

果然不出专案组所料,郑友斌在调集了一百多万元的资金后,于4月28日带着情人覃芸到广西玉林市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到了广东东莞市,住进一家宾馆。贩毒团伙中的张云峰、郑有才、阮学斌、何保元等四人分别乘坐两辆轿车,离开防城港前往东莞,在郑友斌住的宾馆附近的一家酒店登记住宿。而李捷鑫和李宇杰也乘坐直达快班,于深夜抵达东莞。

5月1日上午,郑友斌到当地银行,把一笔巨款转到了郑有才的银行卡里。第二天,郑有才到银行取出了这笔钱,当晚与何保元开车来到了另外一个宾馆的停车场,把一袋东西放进了一辆宝马轿车的后备厢,又从宝马的后备厢里提出了一袋东西,然后开车离去。整个过程只有几分钟,而且宝马车里的人始终没有出来,交易完成也马上开走了。

这一切都被早有准备的禁毒民警纳入视线之中,林天朗带领三大队的民警,用摄像机秘密拍摄,固定了证据。

郑友斌在东莞逍遥快活了几天,带着覃芸到处逛商场疯狂采购。5月3日凌晨一点,他突然带着覃芸退房走人。不久,郑有才、何保元等人也先后退房。三辆车开上了高速公路,前后相距大约三十公里,郑友斌的车在最前面,郑有才的车在中间,阮学斌的车在最后。专案组对此早有防范,按照事先的部署,再一次在公路上展开了猫与老鼠的较量。

凌晨四点,到达广东茂名市路段的时候,这三辆车突然从茂名路段驶离高速公路,取道高州市、南塘镇方向,专门在偏僻的乡村道路上转来转去。贩毒团伙故伎重演,专案组沉着应对,调动警力在预先估算的贩毒团伙的必经之路上进行布控,果然,在上午八点的时候,看到一辆黑色凯美瑞轿车首先出现,一辆黑色皇冠相距几公里跟在后面,在两三公里后,是一辆银灰色锐志。尽管车牌不对,但专案组判断这就是贩毒团伙的三辆车,他们已经更换了车牌。

从沙坡镇方向出来后,三辆车在玉林市到北海市铁山港的玉林市博白县收费站上了高速公路,以一百八十公里左右的时速往防城港方向狂飙。按照以往贩毒团伙的活动规律,他们会在中午的时候赶到郑友斌的老家休息,吃过中午饭后继续往东兴方向走。专案组原计划的抓捕地点就是郑友斌的老家,等他们全部进去后来个瓮中捉鳖。不料,行驶到钦州市路段的时候情况突变,那辆黑色凯美瑞还是直接往郑友斌老家方向走,而跟在后面的两辆车改变路线,先后从钦州市茅尾海出口下了高速,往钦州市方向行驶。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难道是被贩毒团伙发现了?所有参战民警的心都悬了起来。

李卫宁与几个支队领导商量之后,断定贩毒团伙仍然只是怀疑有警察跟踪,在这里人货分离进行试探。郑友斌那辆车应该只是坐人,毒品很有可能就藏在后面两辆车上。他命令民警继续跟踪,寻找合适的机会动手。

后面这两辆车中,黑色皇冠上的人是郑有才、李宇杰和李捷鑫,阮学斌与何保元在最后那辆银灰色锐志上。这两辆车进了钦州市区后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在市区里不停地转来转去,不断反复交替前行以试探有无跟踪。郑友斌的车到了防城港之后,也一直在城区里不停地兜圈子。李卫宁判断,嫌疑人的疑心还没有解除,命令所有的民警沉住气等候时机。贩毒团伙成员已经连续奔波了一个夜晚半个白天,折腾得也差不多了,肯定要找地方吃饭休息。

不出所料,中午十二时左右,黑色皇冠和银灰色锐志终于会合,一起开到了一个路边大排档停车准备吃饭。待到所有犯罪嫌疑人都下了车,李卫宁果断下达行动命令,早已蓄势待发的民警立即四面合围,憋得脸色发紫的郑有才、李宇杰、李捷鑫和何保元四个人正往卫生间走,突然被民警一拥而上死死摁住。走在后面的阮学斌大惊失色,急忙跑向锐志车,被防城港市公安局禁毒支队副支队长满慧和几个民警一起扭住戴上了手铐。

民警们将几名犯罪嫌疑人控制之后,对车辆进行了搜查,从阮学斌、何保元乘坐的锐志车内缴获两支美制军用手枪,各有七发子弹,已经上膛。在该车后排座位上查获一个黄色双肩背包,内有用透明塑料袋包装的冰毒十袋,近十公斤;在该车后排左边脚垫处查获一个花纹编织袋,内有用锡纸包装的摇头丸近十五公斤。

高剑平和防城港市公安局禁毒支队政委阮志进带领另外两个行动组,埋伏在郑友斌位于防城区水营街道丹竹江村鹧鸪坝的老家附近实施抓捕。郑友斌老家的房子是靠近公路边的独栋楼房,有一个不小的院子,外有围墙,对着公路这面是正门,右边还有一个对着村里小路开的侧门。以往每次运输毒品回来,郑友斌都会在家里停留,一般是从侧门进去。这天,行动组在对面山上安排了一个观察哨,清楚地看到郑友斌驾驶的黑色凯美瑞在公路上出现,停靠在了侧门旁边,车上下来三个男人,还有一个提着大包小包的女人。

阮志进看清是郑友斌和情人以及两个马仔,立即下令行动,埋伏了一天一夜的民警迅速向侧门包抄。没想到郑友斌非常狡猾,他的车没有熄火,开了门让情人和马仔进家之后,他马上出来四处张望。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了几个正从对面山上包抄过来的便衣警察,大惊之下,他急忙把手机往家里屋顶上一抛,钻进汽车一轰油门就往小路上逃窜。

行动组的民警没有看清开车的是谁,冲进房间里,把两男一女全部扭住戴上手铐。这三人分别是郑友斌的马仔张云峰和吴永宁,还有他的情人覃芸,郑友斌本人却不见了。阮志进急忙带领民警追踪,郑友斌的车停在三百米外的河边,人却不见了,河对岸也没有人影。这个狡猾的毒贩就这样神秘地消失了。

防城港市公安局立刻对在逃犯罪嫌疑人郑友斌、郑友裕进行网上追逃。6月11日,公安部发布A级通缉令,公开通缉郑友斌;发布B级通缉令,公开通缉郑友裕。通缉令发布不久,逃往广东躲藏的郑友裕落入法网。

五、毒枭的情人

狂飚的三菱越野车专门拣偏僻的道路走,看到后面终于没有了追兵,郑友斌总算长出了一口气。深夜时分开到南宁市大塘镇一个农贸市场附近的时候,他把车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摸了一沓钞票塞给覃芸:“你赶紧回家去吧,以后不要再和我联系了。”

覃芸这才如梦初醒,顿时两眼泪汪汪:“你……”

郑友斌不耐烦地挥挥手:“走吧,走吧,别再管我了。你年纪小,他们不会为难你的,以后继续回卫校去读书吧,找个工作,不要学我这样了。”说罢,他一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覃芸的父亲是四川人,母亲是防城港本地人。八岁那年父母离异,母亲带着她改嫁给一个当地人。继父开有一家小公司,对她和母亲都还不错,日子过得还算安稳。不料,在她十四岁那年,继父的身体突然出了状况,越来越消瘦,脸色蜡黄,经常连夜不停咳嗽,甚至咳出血来。送到医院检查,竟然是肝癌晚期。

住进医院就要不断地花钱,公司无法再经营下去,为了维持生活,母亲只好到一个五金公司打工。覃芸也辍了学,在一家网吧做收银员,工资虽然不高,总算养得活自己。她把大半收入都交给母亲,自己只留下一小部分,但辛辛苦苦打工挣的那点儿钱也是杯水车薪,只能眼巴巴看着继父在病榻上煎熬。

2013年9月27日那天,因为连续下雨,网吧的客人不多,覃芸在前台有些昏昏欲睡。就在这个时候,一辆宝马轿车突然停在网吧前,那急促的刹车声把网吧里的人都吓了一跳。覃芸好奇地探头一看,只见车上下来一个鼻子硕大、留着飞机头、眼神冷酷的男人。这个人中等个子,不算高大却气派十足,浑身名牌,脖子上更是挂了一条筷子粗细的金链子。男子在两个大汉的引领下进了网吧,经过覃芸的时候,色迷迷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一阵。

“小姑娘,你这么小年纪,为什么就不读书了?”

“家里面困难,出来打工。”覃芸的声音很低。这人一句话说中了她的伤心处,她的眼泪都差点儿出来了。

“哦,这么小就出来打工挣钱了,真不容易。你别伤心了,今天就陪我好好玩游戏吧。”男子的口气不容置疑。

覃芸笑了:“老板,我们上班期间是不能玩游戏的,否则就要扣工资了。”

“那这样吧,今天这网吧我包了。你看平时你们最高营业额是多少,我出双倍,你就把营业额交上去,另外一半是陪我玩游戏的小费。”说着,男子就让旁边的跟班付钱。

覃芸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真没想到这人出手这么大方。在男子的极力邀请下,她和他玩得不亦乐乎,这是她工作以来最开心的一天。游戏玩够了,男子又邀请她一起吃饭,相互留下了电话号码,她跟着别人一起叫他“斌哥”。

吃完饭,“斌哥”说要送她回家,覃芸说她先要回网吧。“斌哥”问为什么,她说现在天气凉,她租的房间没有热水器,所以要在网吧洗了澡再回家。这时候,她看见“斌哥”的眉头皱了一下。

第二天,覃芸还没起床,楼下已经响起了汽车喇叭声,接着,“斌哥”的电话打了进来。她开门一看,顿时惊呆了,他竟然叫人扛了一大堆东西在后面,有安装电视机的,装宽带的,装热水器的,还有一些必要的家具。他指挥一帮人忙了好一阵,把出租房装成了一个温馨的小屋。从来没有得到过如此关怀的覃芸不由得眼圈红了。

“斌哥”不由分说把她拉上车,到防城港市最豪华的商场里,给她采购了几套高档时尚的名牌服装,买了卡地亚手镯和铂金项链,又把她带到发廊里做了一个漂亮的发型。覃芸看着镜子里那个光彩动人的自己,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难道,她就是现实版的灰姑娘,遇到了自己的白马王子吗?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问“斌哥”为什么对她这么好。“斌哥”说他曾经有个妹妹,很小的时候因为生病没钱医治去世了,他一直很内疚。而覃芸长得很像他的妹妹,所以真心想帮助她。他询问了覃芸家里的情况,覃芸毫无保留。“斌哥”当即表示,她继父的医疗费由他来出,叫她不要担心。继父的医疗费有望解决,覃芸又惊又喜。可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眼前的这个富豪对自己这么好,除了身体,自己能回报他什么呢,想到这里,她的心咚咚直跳。

看看时间快要到了,覃芸跟“斌哥”说她该回网吧上班了。“斌哥”笑眯眯地说:“如果继续做这份工作,到猴年马月也付不起你爸爸的医疗费。以后跟着我做事就行了,网吧就不要再去了。”

覃芸就这样跟着“斌哥”到了广州,这个现代化大都市让她眼花缭乱。到广州的第三个晚上,“斌哥”叫她一起参加一个活动。当她穿着盛装来到酒店,跟着“斌哥”走进一间包厢的时候,灯突然亮了,酒桌上摆着一个大蛋糕,插了十六支蜡烛,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一群男男女女,一起唱起了生日歌。这时候,“斌哥”手捧着鲜花向她走来,献花后打开了一个盒子,里面赫然是一枚钻戒。他为她戴上钻戒:“小芸,做我女朋友吧?”

覃芸情不自禁倒在他的怀抱中。这天晚上,她成为了他的女人。也是在这天,她才知道他的名字叫郑友斌。

郑友斌没有食言,马上把一笔巨款打进了覃芸的账户,说是专门给她父亲治病的。覃芸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之中,把他带回家见了父母。然而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虽然郑友斌买了不少贵重礼品,而且态度谦恭,但是父母对他却没有她想象中的那种热情。

覃芸愤愤不平,觉得父母太不把她的恋爱当回事了。抛下这层关系不说,郑友斌至少也是给了五十万医疗费的恩人吧,怎么能这样呢?事后她找母亲理论,母亲有些支支吾吾,但意思她明白了,他们并不看好这个郑友斌。不是因为郑友斌的岁数比覃芸大太多,而是继父觉得这个男人虽然有钱,但满脸杀气,肯定不是做正当生意的,钱的来路不明,人的底细也不清楚,跟着这种人不但空耗青春,最后鸡飞蛋打,而且很危险。继父自己已经到了癌症晚期,治不治最后都一样,不想让覃芸欠人家这么大的人情,更不想让女儿牺牲自己的青春。

覃芸觉得父母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郑友斌确实有几个方面让人有疑问。郑友斌说他是做边贸生意的,但覃芸跟了他一段时间,从没见他和什么人谈生意,就是经常接电话,说一些“猪肉”、“大米”、“面粉”、“四哥”之类的。他经常往来于广州和东兴市,每次在路上都是左顾右盼,似乎非常紧张。一旦到了目的地,就立刻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他手下的那些个人,光是她认识的就有十几号,凶神恶煞的,有的看见美女眼睛都不会转了,看上去都不是什么素质高的人,说话也很粗鲁。养着这么多的员工,给的工资又这么高,动不动还全部去吃喝玩乐,开销非同一般,他到底做什么生意?

每次他们到宾馆开房的时候,郑友斌都坚持要开两个房间,说谈生意用,而且都是用她的身份证开房,自己的从来不用。然后叫她先在房间等着,他独自一人进另一个房间,出来的时候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精神焕发。有时候郑友斌叫她在宾馆等候,一等就是好几天,回来的时候筋疲力尽,可钻到那个房间里待一会儿,再出来的时候,又是神采奕奕了。

那个房间为什么如此神秘呢?覃芸留了个心眼。一次到广州住宿的时候,她假装在房间里休息,蹑手蹑脚地来到总台,说刚才不小心把门卡放在房间里了,另外拿了一副门卡,突然打开房门,叫了一声:“斌哥!”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惊呆了。房间里只有郑友斌一个人,但此时的郑友斌满脸惊惶,全身剧烈颤抖,手上拿着一支手枪直指着她,桌子上放着几个瓶子和吸管,里面还在冒着缕缕青烟,房间里弥漫着说不出来的怪异味道。很明显,郑友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吸食毒品……

看见是她,郑友斌长出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急忙把她拉进房间,低声吼道:“怎么回事,谁叫你来的?”

覃芸既惊恐又失望,泪水刷地流淌下来。她这才知道父母亲看人还是很准的,他这么年轻又这么有钱,还管着这么多人,原来是一个毒枭,也是一个瘾君子,而且还有枪。太可怕了!

郑友斌看到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把她抱在怀中哄了一会儿,这才告诉她自己的确是做毒品生意的。因为毒品里经常掺假,不试根本不知道,试了几次,结果上瘾难以自拔。覃芸怯生生地说:“贩毒被抓是要杀头的,能不做这个吗?”

郑友斌说:“不做这个,干什么能赚这么多钱?现在这二十多号人,每个人每月都要上万块钱,必须靠贩毒维持。再干几票大的,等我赚够了钱,马上转行做正当生意,和你一起享受生活。”

覃芸陷入了巨大的矛盾漩涡之中,但这个时候她已经离不开他了。她习惯了这种富足的生活,习惯了大手大脚花钱,更重要的是,继父的治疗费得到了保障。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都是自己的命,说不定等他赚够了钱安定下来,他们真的能过上那种安稳富足的日子呢。她要郑友斌答应她一定要万分小心。郑友斌叫她放心,说他有办法对付这些公安,他手里有一短一长两支枪,短的是美制M1911,长的是AK47,手下也都有枪,警察不敢轻易动他们的。

五一节的时候,郑友斌带着覃芸到东莞转了一圈,表面上是去购物,实则是指挥一帮手下将毒品运回了广西,结果一进郑友斌的家,几个人就被警察抓住了。警察把她带回公安局讯问。覃芸一口咬定她这次就是专门到广州采购衣物的,其他的一概不知。警察对她进行警告之后,当晚通知其父母把她接回家。

在家里,母亲跟她说,继父通过关系,打听到了郑友斌的一些情况,说他初中没毕业就在社会上混了,干的都是鸡鸣狗盗的事情。因为贩毒和抢劫,已经被判过两次刑了,现在犯的事更大,被抓的话说不定要杀头的,劝覃芸跟他一刀两断,尽快找一份工作做,过平常日子就行了。可是覃芸此时却万分担心郑友斌的安危,其他的都没有听进去。

深夜时分,覃芸按照原先的约定,悄悄打了郑友斌的一部秘密电话。郑友斌说他已经脱险了。当时他把车丢在河边,叫另外一个马仔开摩托车过来接他,抄小路跑了几十公里,现在住在一个乡镇的私人酒店。覃芸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两人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6月17日这天,两人在钦州市白海豚国际大酒店相见,但一见面马上就吵翻了。经过上次的事情,覃芸觉得贩毒真是太危险了,劝郑友斌从此改邪归正,做点儿正当生意谋生就好。而郑友斌还在设想着把制毒的师傅从广东请过来,在防城港的乡下搞一个制毒窝点,制好毒品马上卖到越南,避免运输毒品路上的危险。覃芸觉得郑友斌简直走火入魔,就是要往贩毒的死路上走,而且死活不听劝,气得她饭也不吃转身就走。正是因为她这提前一走,郑友斌追出来送她,把警方抓捕的计划打乱了,最后导致郑友斌挟持人质事件的发生。

覃芸深夜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告诉她今天警察来过了,说郑友斌是公安部通缉的A级逃犯,叫他们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向警方报告。覃芸的心揪得更紧了。

6月20日晚上,覃芸禁不住思念,又一次悄悄地给郑友斌打电话。听到郑友斌的声音,覃芸哭了,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郑友斌是绝对不可能再回来了。郑友斌也黯然神伤:“你不要太依赖我,以后要靠你自己了。”

六、双枪毒枭再次脱逃

就在从南宁回防城港的路上,李卫宁和高剑平等人经过研究,认为郑友斌目前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仍然是防城港和钦州。

尽管郑友斌非常狡猾,但现在他被公安部列为A级通缉犯,整个广西的警察都动起来,全方位搜捕他的行踪,不要说无法登记住宿和乘车,就是吃饭都成了问题,他逃跑的时候身上带的钱应该不多,不靠熟人帮忙是不可能的。他多年来经营的关系都在防城港和钦州,在东兴有一个藏毒品的窝点,另外还有多个情人,应该说回东兴藏毒窝点的可能性最大,应该马上布置警力,加强对过往车辆的盘查。尽管明天就是端午节,但他们必须马不停蹄,连夜组织行动。

三大队民警兵分几路,前往防城港市防城区所辖的马路镇、那良镇、那梭镇通往东兴市方向的道路进行布控。林天朗和两名民警开一辆面包车往马路镇方向行驶,当晚十点钟左右,就在马路镇和东兴旧路的交会点,他的车跟一辆黑色皇冠会车。擦肩而过之后,林天朗越想越不对头。会车的时候,皇冠明显加快了速度,而且即使是在夜里,皇冠驾驶室的遮阳板也是放下来的,遮住了驾驶员的半张脸,只能看出是一个男子,而副驾驶坐的是一个年轻偏瘦的女子。难道车上的两个人是郑友斌和他的情人?

他马上将情况向李卫宁作了汇报,调动民警到前面路口拦查这辆皇冠轿车,同时命令开车的民警调转车头。但直到跟在路口拦查的民警会合,也没有发现这辆黑色皇冠的踪影。指挥部根据林天朗的报告,立即调取了沿途卡口的监控录像,发现这辆车上的确坐着两个人,从各方面特征来判断,驾车男子就是逃犯郑友斌。

“既然不可能从这条路飞出去,肯定就在某条岔路进了山。”林天朗马上指挥民警沿着公路搜寻每一个农家乐或者养殖场附近的小路,果然,在他们会车处不远的一个农家乐附近的岔道尽头,发现了停在一棵松树下的黑色皇冠轿车。

林天朗拔枪上膛,和两名民警从两侧向皇冠轿车靠近。皇冠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在轿车的后座上,有一袋AK47自动步枪的子弹,竟有六十八颗之多。毫无疑问,这就是郑友斌的车,早已成为惊弓之鸟的郑友斌与民警会车后发现大事不妙,赶紧将车开到这里弃车而逃。夜色已深,这里是东兴市与那梭镇、华石镇、那良镇交界地段,距离东兴市区只有十几公里,山高林密,郑友斌身上带着AK47和军用手枪,子弹又很充足,在这种环境进行围捕十分危险,林天朗向指挥部请求增援。

得知发现郑友斌的行踪,各级公安机关领导高度重视,防城港市副市长、市公安局局长玉石和副局长黄一武带队赶到东兴市指挥抓捕工作,广西壮族自治区公安厅禁毒总队副总队长王全忠也带领侦查员连夜赶到,与东兴市公安局局长莫运朝、政委张文华等人组成了指挥部,连夜紧急调动二百多名民警和边防武警,把守住郑友斌藏身地方圆十几公里内的各个路口。

鉴于郑友斌手上有枪而且凶狠残暴,隐藏在密林之中,对围捕民警的生命安全造成重大威胁,指挥部下令各行动组统一在天亮之后再收缩包围圈,如果郑友斌胆敢持枪顽抗,立即将其击毙。此外,指挥部还命令防城港市警犬大队全队出击,与参加行动的民警六个人编为一组,其中两个特警、两个禁毒民警,另外两名警察带一条警犬,所有参加行动的民警都要穿上防弹衣。

林天朗全副武装,戴着防弹头盔,身穿三十斤重的三级防弹衣,还拿着防暴盾牌,走在队伍的前面。这晚雷雨阵阵,天气极为闷热,汗水像蚯蚓一样不断爬过他的脊背,黏糊糊的。地面湿滑,他摔倒了好几次,弄得身上脸上全是泥浆,但是他没有时间顾及这些,举着手电筒仔细搜索,寻找着犯罪分子的蛛丝马迹。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和战友们搜索到东兴市长湖村一带。

凌晨四点半,那梭边防派出所接到一个果农报案,说半个多小时前,有两男一女来到他看守果园住的棚屋里,用枪逼着他要水喝要东西吃,临走还威胁他不准报案。看起来这几个人疲惫不堪,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背着一件用衣服包裹起来的长条状物品,估计是枪支。指挥部下令,马上收缩包围圈。

天明时分,民警们开展地毯式搜索,林天朗一马当先冲在前面。走到长湖村口的时候,他发现有一家门口停着一辆满是泥泞的无牌照摩托车。心念一动,他马上进入这户人家,上到二楼,看见一张懒人椅上,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睡得正酣,穿着热裤的双腿被杂草和荆棘划得伤痕累累,显然就是昨晚与郑友斌一起亡命奔逃的女子。他立即命令民警将其带回派出所。

讯问中,这名女子态度非常强硬,报了个假名,身上的两张身份证也全是假的。问她昨天晚上跟谁在一起,她说不认识,只是想去东兴,搭个便车而已,后来车坏了,就步行来到这里暂时休息一会儿。她的回答前后矛盾,最后干脆闭口不再说话,一直顽抗到下午。专案组以涉嫌包庇罪将其刑事拘留。

经过在村里走访,民警们得知这个女子和郑友斌是昨天晚上一个二十多岁、短头发的年轻人开着摩托车拉过来的,找的是村里郑六斤的家,那辆摩托车现在还停在郑六斤家门口。林天朗当即找到郑六斤,把他带到派出所询问情况。

郑六斤是在村里开大排档的小老板,平时暗中做走私生意。他说昨晚的确见过这两个人,是一个外号叫“公园仔”的朋友开着摩托车搭着他们到村里来的,说这是他的好朋友,因为玩六合彩欠债被人追杀,想请郑六斤帮忙找条路跑人,愿意付相当高的报酬。郑六斤正因为自己走私的冻货卖不出去,眼看就要过期发霉,愁得不得了,哪里有心情管这种事,马上推说没时间。他岳父杨新才自告奋勇,带着这三个人走了。现在,他岳父手机已经关机,家里也没有见到人,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经过几个月的侦查,林天朗对郑友斌的各种关系了如指掌,知道这个外号“公园仔”的家伙真名叫李昆明,二十三岁,在团伙里负责将毒品卖给越南人,据说身上有枪,是郑友斌的左膀右臂。估计郑友斌是想让李昆明帮忙偷渡越南,没想到半路上差点儿被包了饺子。李昆明开摩托车接应郑友斌逃跑,转来转去见无路可逃,就跑到这个村子里躲藏。

指挥部判断郑友斌和李昆明极有可能还藏在长湖村里,再次组织警力对这个村进行更加细致的搜查。

这一天正是端午节,村子里家家户户架大锅煮粽子,特别热闹。林天朗在村子里四处转悠,在村子中间一个大锅灶旁边,他注意到有三个人在忙着煮粽子,其中两个有说有笑的,表情也很自然,但旁边那个人眼光一跟他接触立即闪开,低着头往锅底下塞柴火。虽然此人头发蓬乱,脸上被烟熏火燎弄得很脏,但林天朗看了一会儿就笑了,命令两个民警把这个人叫过来。这个年轻人站起来的时候浑身颤抖,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慌张。原来他就是李昆明,看见民警们进村搜查,病急乱投医,装着帮别人烧火煮粽子,在这个过程中把头发搞乱,又用烟灰涂脸,妄图蒙混过关,结果还是被揪了出来。

李昆明被带到派出所进行讯问。一番交锋下来,李昆明缴械投降。他交代,昨天晚上确实接到了郑友斌的电话,开着摩托车到这里来接应他和女友,拉到村子里请相熟的人帮忙。没想到郑六斤没有答应,倒是他的岳父答应了,带着他们走了两个方向的路,发现路口都有很多荷枪实弹的警察把守,而且还有警犬,吓得他们赶忙退回村里。

郑友斌和女朋友跑了半夜,又饥又渴,实在忍不住了,持枪闯进一个果农的棚屋找东西吃。稍事休息之后,他们又一次回到村里找到杨新才,许诺出更高的价钱请他帮忙。杨新才给他们吃了粽子。那个女子的两腿被荆棘划伤很厉害,而且体力不支,李昆明出主意叫杨新才带郑友斌先走,他和女子就留在村子里,等到天亮再混出去。四个人就分开了。

根据李昆明的供述,郑友斌不仅背着那支用衣服包裹着的长枪,身上还有一支已经上膛的美式军用手枪。

尽管连续折腾了几天几夜,林天朗早已疲惫不堪,但他的头脑始终清醒。他知道像李昆明这样的犯罪嫌疑人,不可能一次就老老实实交代清楚,会尽量避重就轻。报案的果农说过,持枪威胁他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个人应该就是李昆明,而郑友斌是不可能把自己的枪支交给他的,李昆明很可能也有枪。林天朗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的那支枪呢?”

“已经给‘细弟’了。”李昆明慌忙答道。

“真的吗?我可听说你身上有枪呢。”林天朗不慌不忙敲山震虎。

李昆明脸色剧变,知道自己和郑友斌威逼果农的事瞒不住了。看着今天大批警察出动这个架势,郑友斌绝对是要完蛋了,自己大不了就是帮助他逃跑而已,没有必要把性命都赔进去。想了很久,李昆明终于供认他确实有一支手枪,后来看到这么多警察赶到,他急忙将手枪藏起来,想等警察都撤走了再去拿。

事不宜迟,林天朗在向指挥部汇报的同时,带队第三次赶到村里,通过李昆明的指认找到了那支军用手枪。真是无巧不成书,正在这个时候,杨新才偷偷摸摸回到了村子,马上就被村民发现,报告给警方。民警给他戴上手铐,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后悔得几乎拿头去撞墙:“贪那两个钱,把自己的晚年都给毁了!”

他把郑友斌送走后,数了数先后三次从郑那里得到的报酬,一共七千二百元。快要回到村子的时候,他发现大批全副武装的警察包围了村子,这才知道惹上大祸了,吓得马上关了手机在野外躲藏起来,想等警察走后再回家,结果还是一出现就落入了法网。

此时,指挥部接到那梭边防派出所报告,一个开柳州微型车的司机到派出所报案,说今天早上经过罗浮江江边公路的时候,一个全身湿漉漉的人突然从路边窜出来,用枪顶住他的脑袋,上了他的车,叫他往那梭镇方向开,一直开到马路镇的一个偏僻村庄才停下来。下车的时候先看了他的驾驶证,然后给了他两千块钱,威胁他不准报案,否则一定会杀了他的全家。对方离去之后,司机犹豫很久,终于还是决定报案。

高剑平与林天朗一行马上赶往那梭镇,向司机详细询问了当时的情况,确认这个持枪者的确是郑友斌无疑。看来,他已经逃出了警方的包围圈。但有一点引起了警方的注意,无论是杨新才、李昆明还是报案的果农,都说郑友斌身上有一长一短两支枪,但这个司机却说只见郑友斌身上有一支短枪,那另一支长枪哪儿去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