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犯
文/晓 音

终于回到曾经度过童年和少年时光的故乡。故乡还是我离开时的模样,破败,枯萎,仿佛被时间抛弃,被世界遗忘,就像我姑沧桑的脸。我父母早逝,是我姑把我拉扯大的。村里人都夸我姑,说她为了照顾我,一辈子没嫁人。我也一直这么认为,直到我姑下葬那天。

那天出席葬礼的,除了我三叔两口子,就是村里的几个老人,带着不懂事的孙辈或重孙辈,年轻人都像我一样,逃难似的跑到外面混生活去了,弃故乡如敝履。葬礼简单潦草,几抔黄土,一座新坟,不久之后,就会被荒草淹没,再也看不出痕迹。

其他人陆续离去,就剩下我和三叔三婶在坟前默立。远处开来一辆警车,下来一行三人,两个穿着制服,一个戴着手铐。戴手铐的男人两鬓斑白,他在两个警察的押解下在我姑的坟前鞠了三个躬,又看了看三叔和三婶,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三叔早已热泪盈眶,三婶则靠在三叔的肩头轻声啜泣。

他们走了,给我留下了一连串疑问。我问三叔这是谁。三叔叹息,他叫四平,原本该是你姑夫的……

那年我还没出生。四平二十五六,和我姑有那么点儿意思,村里人都看出来了。之所以没提婚嫁的事,是因为山里太穷了。穷到什么程度,随便举个例子。那时候山里头不通电,山里人也没什么时间概念,白天看日头晚上看星星,除了村委会,只有村长家有台老式座钟,据说是村长老爸斗地主的时候分的。村里人但凡有点儿什么事需要知道准确的时间,经常到村长家瞻仰那台大座钟。因为穷,村里的姑娘都嫁到外面去了,村里的男人娶媳妇是个难事。好在四平是村里的小伙中数一数二的,干农活、打猎,都是一把好手,我爷爷奶奶也就默许了,就差媒人上门提亲了。

只可惜看上四平的不止我姑,还有村长的老婆。村长的老婆比村长小十好几岁,还不到三十,经常找各种借口把四平叫到家里,帮忙搬点儿东西啊,修个房顶啊,当然,那会儿村长肯定是不在家的。四平实诚,叫干吗干吗,大概他觉得乡里乡亲,帮忙是应该的,再说,他也不敢不去,谁叫那是村长的老婆。村长老婆越来越无所顾忌,时间长了,风言风语终于传到了四平耳朵里,他吓坏了,再不敢去村长家。可村长老婆不干了。

村长老婆往四平家门缝里塞了张纸条,大意是,今晚收工后你来我家,如果你不来,我就告诉村长你非礼我。当晚,村长家传来一声枪响。邻居听到枪声,跑到村长家一看,村长老婆脑袋破了一个大洞,已经断气,地上扔着一把猎枪。就在这时,村长家的大座钟半点报时,响了一声,于是邻居记住了案发时间——六点半。邻居赶紧去找村长,那时村长正从村委会出来往家走。事后,村民们认出了那支枪,是四平的,第二天警察赶到后——山路不好走,在四平家里找到了村长老婆留的那张纸条。但他们没找到四平。四平逃了,从此再没回来过。

四平成了通缉犯,一逃就是三十多年。我猜四平和老家一直有联系,否则他不会知道我姑过世的消息。大概他也是逃累了,给县公安局打电话要自首,但有一个条件,就是最后看我姑一眼。于是就有了葬礼上的那一幕。

我托刑警队的朋友秋生拐弯抹角帮我打听了一下,得知四平自首是自首了,但并没认罪。他坚持说他没杀人。那天,他看到纸条,担心村长老婆真的闹起来,不敢不去。傍晚,他从山上打猎回来,把枪靠墙放在村长家院子门口,然后进了屋。村长老婆声泪俱下对他诉衷肠,他听得头晕脑胀,不敢答应,也不敢不答应,担心村长回家撞见,匆匆跑了,猎枪却忘了拿。警察问他记不记得当时是几点,他说当时头脑一片混乱,记不清了。

秋生说证据对四平很不利。不过,这案子里有个疑点,关系到村长本人。按说,既然村里有风言风语,村长不可能不知道。换句话说,村长也有嫌疑。当然,村长有不在现场的证明。从村委会到村长家,正常走路要十五分钟,当时天黑,可能还要长一点儿。村里的会计、妇女主任、治保主任作证说,下午村长一直在和他们玩牌,大概六点半左右,天黑下来看不清牌了才离开。而枪响是在六点半之前,因此村长没有作案时间。秋生说疑点就在这儿,只是因为四平的嫌疑太过明显,所以这种可能当时被调查的民警忽略了。其实,村长也是有机会作案的。

那么,读者朋友,如果是村长作的案,他是如何制造不在现场证明的呢?

(10月31日截止答案,参考答案见第11期,"十月侦探榜"见第12期)

责任编辑/季 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