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网,晒网,清网
网,一个典型的中文象形字。
网,是我们的祖先为了生存而发明的一种捕鸟兽、捞鱼虾的工具。古文称捕鸟兽的工具为"网",捕鱼的器具为"罟"。《说文》释义:网,谓之罟。
随着人类的进步、社会的发展,在"网"字的基础上派生出很多词汇,比如电网、水网、路网、通讯网、雷达网等等。在所有与"网"有关的词汇中,有一个名词 "大"得可怕,那就是互联网。
互联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遍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不仅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为我们的生活、工作提供了便利,同时也把人变为网络的"奴隶"。不管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网"中人。我们在享受网络带来的各种便利的同时,也被"网"罩住了,仿佛掉进传说中的天罗地网。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谁都无法否认,网络的力量越来越强大。
而下面我们所说的网,更是一张神奇的网,是一张维护中国社会稳定的网,是和每一个中国人都有关系的网——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网。
一、晴天朗日好"晒网"
如果说,公安姓公,民警姓民,中国公安是保障十三亿中国人安全的一张"大网",那么,近年来公安机关开展的 "大走访"、开门评警等活动,就是在全国人民面前"晒一晒"这张网。
公安机关十分注重听民声,访民意,察民情,了解人民群众对公安工作的意见、建议,请他们对公安机关的工作评头论足,就是为了让这张"网"更有张力,用公安部领导同志的话说:我们就是要让公安工作更有针对性、实效性,更好地为人民服务。
2011年年初,在料峭的寒风中,这张"网"动了起来,每个网格上的民警都动了起来。他们走街串巷,进工厂下车间,走机关入学校,走进寻常百姓家,用这张二百万人组成的"大网",捕捉百姓不同的声音。这声音中,有真诚的褒扬,也有尖锐的批评。而老百姓反映最集中的突出问题之一,就是要求公安机关尽快抓捕在逃人员。
这声音,这诉求,国务委员、公安部部长孟建柱听到也看到了。全国各地寄给他的群众来信中,要求公安机关尽快抓捕逃犯的约占来信总数的四分之一。
黑龙江省哈尔滨市一个叫张桂芝的老人的上访就是其中的典型事例。十九年前,两名凶手将其儿子汪顺利杀死后潜逃,从那天起,她就把儿子的房门锁上,走上了上访之路。张桂芝说:"这把锁,锁住的是我的心门。抓不到杀我儿子的凶手,我就不打开这把锁。公安局不给我个说法,我死不瞑目!"
在大走访过程中,一家媒体披露了安徽省临泉县网上逃犯戴庆成在逃期间制造系列强奸案的恶劣事件。孟建柱部长立即批示,派治安管理局、警务督察局等单位组成工作组,前往安徽明察暗访,彻底搞清情况,坚决查处。
工作组发现,案情比媒体的报道更加触目惊心。1993年至2009年的十六年间,戴庆成先后涉嫌强奸妇女多人。2007年9月29日,因涉嫌故意伤害罪,戴庆成被阜阳市公安局颍州分局刑警大队上网追逃,由于未采取有效措施进行抓捕,致使其又作恶两年多。
与此同时,广东信宜一个通缉犯当上村官的消息在网上广泛流传,也反映到了公安部。1999年5月13日,广东茂名人叶冬青,伙同李星章、欧文昌、陈辉、叶金汉等九人,合谋诱骗受害人叶大有在旅店赌博。他们以叶大有赌博出千为由,殴打叶大有及其司机,抢走叶大有和其司机身上价值两万九千多元的财物。之后又将叶大有强行带到新宝镇清水村,勒索八万元。信宜市公安局三名办案民警在侦办叶冬青参与重大抢劫案过程中,没有认真履行职责,对已经决定批捕的犯罪嫌疑人叶冬青,在其自首后又放走,此后也没有将叶冬青抓捕归案,更没有将叶冬青的在逃信息上网,致使叶东青一直没归案。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逃犯叶冬青不仅顺利入党,而且被任命为清水村党支部书记,造成恶劣影响。
2011年3月23日,广东省公安厅警务督察总队上报的《关于广东信宜一通缉犯当上村支书引发网民质疑的情况报告》送到了公安部副部长、纪委书记、督察长刘金国的案头,刘金国拍案而起,当即批示:"教训极为深刻。全国各类逃犯知多少?有几种形态?上网逃犯是否准确、及时、动态?摸清全部底数,该追的追,该撤的撤,不该上网的及时纠正。这是一大工程。"
这期间,另一份情况通报也让公安部领导感到,公安内部存在的问题必须引起足够的重视。2011年三、四月份,福建省公安厅成功破获以周强生为首的特大组织他人偷越国(边)境案。该犯罪团伙2003年以来以每人七至八万美元的价格,先后组织一百二十余名中国公民经香港、台湾转道偷渡美国,其中四十八人偷渡成功。此案令人错愕之处在于,主犯周强生竟然拥有十个不同地区的身份证件。
类似情况不止一起。湖南省公安厅报告称,2010年以来,他们运用人像比对技术发现,全省数百名逃犯的身份被"漂白"。他们换了身份证,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省有数百个逃犯身份被漂白,那全国该有多少?想一想都会令人毛骨悚然!
接二连三的恶性事件,让公安部的决策者们芒刺在背、心结郁积。他们决心,一定要查清逃犯底数,查清网上还存在多少疑点,查清我们的工作机制还有什么问题!
二、清查,督察
查!
谁来牵头查?当然是公安部警务督察局。
警务督察局是1997年6月20日国务院《公安机关督察条例》正式发布施行后建立起来的。这是一支特殊的队伍,他们的警服和别的警察没有什么区别,却是警察中的警察,也可以说是管警察的警察!警务督察部门的职责可用八个字概括:查纠、防范、服务、保障。听起来温文尔雅,动起来雷霆万钧!
2010年底,公安部警务督察局就悄悄展开了新年度的工作谋划和调研。对挂在网上的逃犯,特别是犯下惊天大案至今下落不明的重犯,他们进行了认真梳理——
十八年前,北京至莫斯科K3次国际列车驶出国门后,先后遭到三个犯罪团伙的血腥劫掠,歹徒抢劫乘客钱财,强奸、轮奸妇女,无恶不作,气焰嚣张。此案震惊中外,史称"中俄国际列车大劫案"。中国警方先后抓获六十八名劫匪,但贾小明、宗立勇等部分主犯和邵迅等小喽啰逃之夭夭。
十七年前,在青海省可可西里无人区,环保卫士索南达杰押送盗猎藏羚羊的歹徒行至太阳湖附近时,与十八名持枪盗猎者英勇对战,流尽了最后一滴血。2003年,以索南达杰为原型的电影《可可西里》上映后,在国内外引起强烈反响。但十八名参与枪杀索南达杰的歹徒,尚有九人在逃。
十六年前,江西省新建县的曾小金跟随狱友杀人越货绑架勒索,在跨省连杀六人之后,成为江西第一个公安部A级逃犯,至今仍下落不明……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当年让全国人民惊恐万状的"刨锛党"余孽,在全国连杀十人碎尸抢劫的黑龙江杨树彬杀人团伙,在山西平遥当街打死解放军战士的三名逃犯,命案在身的江西黑恶势力头目熊安兴,为扬名立腕儿追到医院捅死对手的沈阳"一号公案"凶手铁军……
还有从事非法证券回购涉案金额数十亿元的逃犯高岭,六年前诈骗三十五亿元的蒲永福,涉嫌拐卖儿童三十余名的公安部A级通缉犯吴正莲……
还有厦门远华大案主犯赖昌星等逃亡境外的形形色色的逃犯……
更可恨的是,一个延边逃犯在北京犯罪后,还肆无忌惮地在网上叫嚣:北京警察抓不到我,我回延边了!
在重庆市酉阳县武陵山区,潜逃回老家的撬盗保险柜五十多起的两个逃犯,在电话里向民警叫板:我就住在这云朵里,抓我们得用直升机。
山东兖州的一个逃犯,居然把电话打到了公安局长的手机上,说:我就在这里,你们有本事来抓我呀!
这么多逃犯挂在网上,他们是埋在人群中的地雷!特别是那些部、省级通缉的A、B级逃犯以及严重暴力犯罪的逃犯,都是"行走在人群中的恶狼",随时都有可能再次作恶危害老百姓的安全。对于我们这个人口大国来说,任何数字都是一个可怕的概念。尽管每年绝大多数逃犯都能被及时抓获,但改革开放以来多年的积累,也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数字。
对逃犯数量居高不下的原因,公安部警务督察局也进行了认真分析。追捕逃犯,古今中外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说,《水浒传》中的一百零八个好汉,大部分是朝廷追捕的逃犯;二战后纳粹德国的法西斯分子,有的几十年后才被抓到;美国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抓捕拉登,也用了相当长的时间。
随着城镇一体化的推进、打工潮的出现,前所未有的人口海量流动,为逃犯的隐匿提供了较大的活动空间。逃犯也在变化,越来越狡猾,越来越警觉,越来越会藏,反侦查能力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交通、通讯的日益发展,也为逃犯躲避警方的追捕提供了条件……
同时,警察力量分布不均。有的地方一个县只有两百来个警察,要管几十万人,应付日常工作任务尚且勉力支撑,追逃哪里还抽得出人手?还有的地方办案经费不足,现有的追逃费用难以支撑远距离抓捕逃犯……
警务督察局主动与公安部经侦局、刑侦局等单位协商。这些单位一致认为,单靠一个省、一个警种来抓或区域性部署,很难使逃犯常量有明显下降,必须作为一项全局性的工作来部署。为此,警务督察局建议借鉴奥运会、世博会、亚运会等大型活动安保工作中的经验、做法,运用近年来加强基层基础、信息化建设、区域警务协作等工作成果,集中时间,集中力量,部署开展一次大规模的专项行动。
三、"清网"!"清网"!
从2011年5月底开始,中国媒体出现了一个新词汇——"清网"。不明就里的读者一时搞不懂什么是"清网"。 他们问:"清网"?清的是什么网啊?
"清网"是公安机关使用的一个专有名词,和另一个名词"网上追逃"有着直接的联系。网上追逃源于公安机关1999年建立的网上追逃制度。那时公安部有一个"全国在逃人员信息系统",仅供公安机关内部查询比对,对外绝对保密。有些没有条件并入"全国在逃人员信息系统"的单位,公安部下发"全国在逃人员信息光盘",以便各地快速查询、比对、抓获在逃犯罪嫌疑人。网上追逃人员的范围,包括司法机关已批准或决定逮捕、刑事拘留和有证据证明已构成犯罪需要追究刑事责任的犯罪嫌疑人,逃离居住地、监视地、作案地,经办案机关抓捕未归案的,以及从看守、劳改、劳教场所脱逃的犯罪嫌疑人、罪犯或劳教人员。
1999年7月至9月,全国公安机关首次开展网上追逃专项行动。同年12月7日,公安部印发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关于实行"破案追逃"新机制的通知》,使网上追逃第一次以红头文件的形式界定下来。这份文件首次对重大在逃人员实行A、B级通缉,并确定,公安部A级通缉令是为了缉捕公安部认为应该重点通缉的在逃人员而发布的命令,公安部B级通缉令是公安部应各省级公安机关的请求而发布的缉捕在逃人员的命令。
2001年9月至11月,公安部再次组织全国公安机关开展为期七十天的网上追逃专项行动。自此之后,网上追逃就成为中国警方的经常性工作。这两次集中追逃战果可观,但行动一结束,逃犯数量很快又上升了。旧逃犯抓回来,新逃犯补进去。
第二次全国规模的网上追逃距今已有十年,现在,就是要总结前两次追逃的经验,组织、谋划好"这一次"的行动!
名不正则言不顺,此次行动用个什么名称?有人提出应该叫"大追逃行动";也有人说,既然和网有关,就该叫"天网行动"……报到刘金国副部长那里,刘金国想了想说:"不能这么叫,我们的目的不单纯是清剿逃犯,还要清理信息、清查问题。我看应该叫'清网行动'。"
2011年4月28日,警务督察局会同经济犯罪侦查局、刑事侦查局呈报了《关于组织开展全国公安机关网上追逃专项督察"清网行动"的请示》。公安部常务副部长杨焕宁,副部长刘金国、张新枫、黄明,政治部主任蔡安季等领导都迅速作出批示:坚决支持开展全国性的"清网行动"!
行动计划以最快的速度报到国务委员、公安部部长孟建柱的案头。2011年5月5日,孟建柱部长重重地写下两个大字:同意。
一个重大的决策就这样形成了!一场全国大追捕的序幕即将拉开!
2011年5月26日,是一个值得全国二百万公安民警永远铭记的日子。这一天,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大地上的每个公安派出所都接到如下通知:下午三时准时参加全国公安机关网上追逃专项督察"清网行动"动员部署电视电话会议。
北京主会场气氛庄严,坐在主席台上的几位领导个个表情凝重。后来当选2011年度"感动中国十大人物"的公安部副部长、纪委书记、督察长刘金国,代表公安部对"清网行动"进行部署。刘金国慷慨激昂地说:逃犯存量居高不下,特别是那么多杀人犯在逃,我们又怎能睡得着、坐得住?!我们要痛下决心,克服一切困难,坚决打赢"清网行动"这场硬仗。
刘金国代表公安部提出明确要求:为期一年的"清网行动",要实现"一降、二升、三提高"的目标,即行动前网上在逃人员总量力争下降50%左右;历年网上在逃人员、命案逃犯的抓捕率明显上升;网上在逃人员信息质量、网上追逃工作规范化水平、全警追逃破案能力大幅度提高,进而带动基层基础工作、队伍建设的全面加强。
这次会议上,刘金国要求务必做到四个突破:一要在重点地区追逃上取得新突破;二要在抓捕重点逃犯上取得新突破;三要在重点时段、场所控制上取得新突破;四要在治理整改重点问题上取得新突破……
最后宣布:公安部全国公安机关网上追逃专项督察"清网行动"工作领导小组正式成立,刘金国任组长,警务督察局、经济犯罪侦查局、治安管理局、刑事侦查局的主要领导分别任副组长,成员单位由二十多个业务局组成,领导小组特设"清网行动"办公室,警务督察局局长张京兼任办公室主任。
此次行动开始时间确定为:2011年5月27日零时。
如同大战之前,一号首长要参战单位"对表",接下来的就是红色信号弹升起,激动人心的冲锋号吹响……
第二章 法网张开
大网拉开,全国齐动。真可谓:地不分南北,处处是追逃战场;人不分官兵,个个奋勇追逃;时不分昼夜,分分秒秒有惊心动魄的鏖战。
一、号令一出全国动
"清网行动"展开后一月有余,6月30日,孟建柱部长即在"清网行动"领导小组办公室工作周报第四期上批示:"'清网行动'声势大、社会反映好,望不断总结各地好的做法,一抓到底,取得更大的成效。"
"一把手"工程
"清网行动"一开始,就从公安部的专项督察行动迅速上升为全国各地党委、政府的行为,在不少地方成为了"一把手"工程。
上有公安部领导把握大局,下有全国民警奋勇争先一往无前,各地党委、政府领导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更重要的是落实在对"清网行动"的支持上。
广东网上逃犯总量占全国总量的8.4%,位居全国首位,外省逃犯多、抓捕任务重。广东省委书记汪洋对此极为重视,多次对"清网行动"作出批示,要经费给经费,要政策给政策。广东省公安厅率先出台二十条追逃举措,甚至外地公安机关抓获广东逃犯,广东也要给予重奖。不仅如此,在广东省公安厅统一组织的赴外追逃行动中,广东省厅领导从厅长到所有副厅长,全部轮番赶赴外地追逃。
辽宁省委书记王珉,省长陈政高,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李峰等省领导,在"清网行动"一开始就先后作出批示。各市、区、县党委、政府分别召开各种会议235次,解决"清网行动"所需办案经费和警务装备。沈阳市副市长、公安局长许文有更是有妙招。为赢得地方党委、政府的支持,他给每个区、县的党委、政府领导写亲笔信,派人一封封送到领导手里。说一千道一万,你得支持"清网",不然对不起我这个穿警服的副市长!
江西省上饶市横峰县是个只有二十万人的小县、穷县,警力不过二百人。县委书记程峰对"清网"期间刚刚到任的副县长、公安局长周志强说:"你带队去抓逃犯,公安局大楼我给你当监工,'清网'完毕我给你交钥匙。"县政府在财政全额保障追逃经费的前提下,再追加二十万元重奖追逃民警。局长周志强与各所、队负责人签订"军令状",对重点逃犯逐人攻坚,逐个突破。横峰的"清网率"一路领跑江西,被江西警界称作"横峰奇迹"。
"清网行动"开展一个多月,十七个省区市公安厅局的"一把手"亲任领导小组组长;到8月中下旬,全国所有省、自治区、直辖市公安厅、局的"一把手"都亲任组长,所有市、县公安机关也都由"一把手"担任追逃组长。这是以往任何一次专项行动从没有过的。
各地"一把手"压力之大非同寻常,付出的努力也非同寻常,想"清网"、议"清网"、抓"清网",废寝忘食,夜以继日。"一把手"不仅亲自协调解决难题,很多领导同志还深入基层督导,带头开展规劝,带队赴外追逃。时任四川省公安厅厅长曾省权亲笔给各市、州公安局局长写信,言词恳切,既鼓干劲,更压担子、教方法。不仅如此,他还亲自沉到基层做工作。2011年10月,他轻车简从亲赴自贡、内江两地,深入两户农家,做在逃人员家属的工作。在自贡市沿滩区刘山乡红光村,他来到潜逃二十一年的在逃人员钟某家中,用真情实意打动其妻儿,钟某两天后便赶回家乡投案。在内江市资中县,他耐心做通在逃十六年的黄某家人的工作,与黄某通过电话进行交流,最终说服黄某投案自首。
重中之重
各地公安机关把"清网行动"作为重中之重,以最坚决的态度、最有力的措施、最过硬的作风、最严格的纪律,狠抓落实,重视程度之高、决心之大、措施之实,前所未有。
辽宁省公安厅采取"一天一排名、一天一通报"的办法,强力推动落实追逃。当月任务完不成排名末位的市局,全省通报批评。黑土地的性格就是黑白分明,辽宁警方对追逃的奖惩也泾渭分明。对战绩突出的民警,辽宁省公安厅打破常规,即抓即奖。省厅和市县公安机关分别拿出专项奖励经费。
重奖重罚的同时,还有条件极为苛刻的监督。如此高压的态势,难免不会出现弄虚作假。省厅早想到了这一块儿。警务督察严格把关,无论是被抓回来还是劝回来的逃犯,不经督察验明正身签字画押,概不算数,不能撤网。
为实现重点突破,以点带面,深入推进"清网行动",6月15日,公安部"清网办"在河南郑州召集浙、闽、鲁、豫、粤五个重点省份开会,督促五省打赢这场硬仗。
"清网行动"启动后,全国打响了宣传战、情报战。从中央电视台到市县电视台甚至乡镇广播站,从京城各大报到地方各种小报,从劝投信、宣传单到大街小巷的标语横幅,处处都能看到敦促在逃犯罪人员投案自首的通告,以及"清网行动"对逃犯的"优惠政策"。既给在逃人员以出路,更形成强大的政策威慑力。
在公安机关内部,情报战撒开天网,各省区市情报信息中心迅速行动,积极采取有效措施全力参与。辽宁省公安厅情报信息中心全面梳理筛查重要逃犯;四川省公安厅情报信息中心逐人建档、逐人研判,利用情报平台整合各类资源与有关部门协同作战;河南省公安厅情报信息中心采取五项措施精确打击追逃,力争"上一抓一,不留积压"……
"清网行动"开展之后一个月,有的省份"清网率"就达到了10%,有的基层公安机关更高,一批批重案逃犯落网,甚至包括A、B级逃犯。
全国三十六个大城市在"清网行动"前,网上逃犯占全国四分之一,只要强力推动大城市的追逃,重点突破,就可带动全国。公安部紧抓大城市不放,2011年7月21日,"清网行动"第一次现场推进会在辽宁召开,推广沈阳、大连等地的典型做法,开展"清网"竞赛,以先进促后进,推动"清网行动"的整体进展。
"清网行动"开展后,辽宁一马当先,率先完成"清网率"突破30%的工作目标。网上逃犯总量位居全国第二的河南,突然集中发力,奇迹般地率先突破70%,"清网率"连续六十七天领跑全国,并率先突破80%大关。公安部及时召开两个现场会,全面推广他们的经验、做法。
"清网行动"第四个月,全国"清网率"突破50%,有的县级公安局甚至达到100%,开始跃跃欲试准备帮着别人摘果子了。
在赴河南、四川等地调研考察时,孟建柱部长曾走进几个县公安局局长的办公室,发现几个局长几乎都将全局逃犯的照片贴在办公室里,天天盯着。有的公安局把逃犯照片拼成一面逃犯墙,想尽一切办法"摘牌"。有的局长甚至把逃犯照片贴在卧室里,连睡觉前都不忘记看上一眼……
二、联合作战全警动
"清网行动"中的全警协同作战,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合成战,打得酣畅淋漓、荡气回肠。
孟建柱部长反复强调:要牢固树立合作就是资源、整合就是战斗力的理念,既要各司其职、各负其责,又要密切配合、通力协作,大力加强部门警种之间的协作配合。
天下公安是一家
行动中,从公安部到基层的派出所队,层层成立"清网"领导小组。省、市、县三级公安机关几乎启动了所有警种、部门,全警协同作战。刑侦、治安、经侦、交管、禁毒、监管、边防等警种主战推进,网安、技侦、科信、情报部门提供有力技术支持,出入境、国际合作部门积极配合境外追逃,人事、宣传、法制、装财等部门特事特办,保障到位,铁路等五个行业公安机关发挥了特殊作用。
警务督察部门强化日常协调指导,充分发挥了在协调全警、加强检查、推动落实方面的特殊职能作用。为了追踪到逃犯线索,为了实施抓捕,各地普遍打破警种、部门界限,组成专门工作组,优势互补,联手作战。
在另一个鲜为人知的"清网"战场,一场对网中之鱼"过筛"的行动在全国展开。全国各地看守所在"清网行动"中,充分发挥监管场所的"违法犯罪信息库"优势,在监内形成强大追逃政策攻势,鼓励、引导被监管人员主动坦白或检举、揭发在逃人员线索,取得了显著战果。一些改名换姓以轻罪"逃进"监狱躲藏的逃犯现出原形,一些逃犯的"昔日好友"纷纷在"清网行动"中"阵前倒戈"。
浙江省温岭市看守所,一名在押人员检举女同乡1993年杀死一名鱼塘看护人后逃跑,并提供了嫌疑人在温岭的落脚点。获悉此重大案件线索后,2011年6月3日,看守所深挖犯罪中队立即通过信息比对,锁定了犯罪嫌疑人孙传玲。在当地派出所的配合下,成功地抓获了在逃十八年的女逃犯。
陆俊仁因贩毒被江苏盐城警方抓获,取保候审期间外逃,被盐城警方上网追逃。江苏省海安县看守所民警发现涉嫌诈骗的在押人员祁某的丈夫就是陆俊仁,于是张网以待,5月31日下午,陆俊仁到看守所给祁某送物时,被看守所民警当场抓获。
在坚持立足"本地、本职、本岗"抓逃的同时,各地充分运用区域警务协作机制,户籍地、落脚地公安机关与立逃上网单位积极配合,互通情报信息,联合开展规劝、抓捕。"清网行动"期间,全国公安机关共派出两万多个追逃小组。
2011年6月15日,江苏省盐城市公安局接到福建省公安厅紧急协作函件,称涉嫌参与一起特大走私枪支弹药入境案的重大网上逃犯林某可能潜藏在盐城市境内,并且可能随身携带枪支,请求立即设法将其抓获。逃犯林某从国外走私枪管累计达六百余支,被海关缉私部门上网追逃。国务院副总理王岐山、公安部部长孟建柱、海关总署署长于广洲等领导对此案高度关注,先后作出重要批示。接报后,盐城市公安局立即按照公安部的部署,组织六十余名民警,对相关地段进行秘密巡查和重点控制,并于6月16日凌晨六时许,在盐城市亭湖区一居民小区内将犯罪嫌疑人林某成功抓获。
"天下公安是一家",这是外出抓捕逃犯的民警由衷的感慨。"清网行动"的胜利,是全国公安机关密切配合、各警种大力协作的结果。
江苏:拿下"清网第一案"
在"清网行动"中,江苏省"清网率"达92.5%,位居全国第一,南京市位居全国三十六个大城市第一。
江苏的战绩来自于他们的四个"最大限度":最大限度形成合力,最大限度强化追逃攻坚,最大限度挖掘潜能,最大限度确保战果真实。
在江苏,"清网行动"变成一次全警协同联动的实战练兵,各级公安机关打破警种、部门界限,有效整合资源,集中力量,合力攻坚,全省形成了一个横向到边、纵向到底的追逃大战场。
在"清网行动"开始前的2011年5月20日,江阴刑警在信息战中,发现有一个叫张芝的女性曾住在江阴市澄西新村,而张芝的丈夫王石平是云南警方网上追逃九年多的命案逃犯。江阴警方立即会同澄西新村派出所专线侦查。经过查询得知,张芝已离开江阴,搬到惠山区租住,与张芝同室租住的人,是一个叫谢军的男子,但谢军暂住证上的照片,与户籍信息库中警方查到的谢军并不是一个人。警方拿这张照片与王石平的照片比对,居然非常相似。
警方判断,王石平可能冒用谢军的身份,与妻子一起居住在此。江阴民警秘密进村察访,邻居反映张芝是与丈夫"小平"一起搬走的。"小平"真名叫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民警坚信,这个"小平"就是王石平。通过就业信息平台,江阴警方查明张芝在惠山区一家印染厂打工,随即对她展开跟踪,一直追到她新的租住地。5月27日晚10时,张芝前脚上班刚走,民警随即冲进出租屋,将正在看电视的王石平抓获。
这是"清网行动"中官方公布的"清网第一案"。公安部"清网行动"领导小组随即发出第一份贺电,称赞他们打响"第一炮",警务督察局张京局长亲自赴江苏慰问。
沈阳:旗开得胜
坊间有传闻,公安部的一级英模,活着的不如死的多。其实,活着而且活得很好的一级英模有很多,在辽宁,最著名的要算沈阳市副市长、公安局长许文有。
英模称号许文有就有两个,一个是十多年前的二级英模,一个是几年前的一级英模。在成为沈阳市公安局长之前,许文有是辽宁著名的打黑英雄,他无数次与歹徒肉搏交锋,干工作抓逃犯就俩字:玩命。有一次被歹徒持刀架在了他的颈动脉处,他空手夺刀制伏歹徒,虎口被豁开,至今手仍不能完全张合;又有一次劫匪挟持十岁的孩子为人质,向警察要车要枪,不然就杀人!许文有上前送枪,在劫匪接枪瞬间,两颗子弹准确射入劫匪的眉心。
许文有性格鲜明,打黑不手软,破案不言败。2005年8月26日的《人民日报》报道许文有的标题是《一把永不生锈的钢刀》。这把钢刀,终于在"清网行动"中等到了出鞘的机会。这次,他带领的是一万七千多沈阳警察。
对于"清网行动",许文有放在国家安全、百姓安危的高度。对于"清网行动"的标准,许文有只有三个字——零容忍!对逃犯零容忍;对工作不力、敷衍塞责、弄虚作假的单位和个人零容忍。
许文有拉开的"清网"阵势也与众不同。在沈阳奥体中心体育场,誓师大会上作为背景的宣传牌,面积顶得上半个足球场,各警种数千名警察荷枪实弹列开阵势,把体育场填得满满当当,口号声山呼海啸:立足沈阳抓全国逃犯!面向全国抓沈阳逃犯!
许文有一出招就是狠招:我自己的逃犯要抓,别人的逃犯在沈阳,我也要抓!
有了零容忍,有了狠招,有了超乎常规的重奖重罚,用五十五天的时间,沈阳市"清网率"突破50%;一百二十五天突破80%;一百七十七天突破90%。连续四个月,沈阳警方的"清网率"领跑全国三十六个大城市。
对公安部A、B级逃犯,由沈阳市局党委委员分别承包。许文有包追公安部A级逃犯宋涛!他撂下狠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追逃无亚军,态度定成败!我敢于包追宋涛,因为我了解这支队伍!
谁都不知道的是,此时,许文有在医院工作的妻子赵桂芹患上了癌症。许文有把这个消息一直压着没说。妻子有一个多年心愿,希望和丈夫补拍一张结婚照。可是许文有经常几天不着家,一直抓不到拍照机会,几次事先说好的安排也泡了汤。实在逼急了,许文有就让人拿俩人的照片合成了一张赝品,拿回去哄媳妇。对此,妻子耿耿于怀,许文有愧疚不已。
在沈阳警察眼里,宋涛不但是只异常狡猾的老狐狸,更是一条独狼,连他的长相也大有司马懿的"狼顾之相",谨慎、警觉、多疑。宋涛1971年出生,是吉林省延边州和龙市人。他与同伙盗窃广州本田系列轿车六十余辆、价值一千余万元,可他从未走到前台盗车,只在幕后操纵。2007年沈阳警方破获了这个特大盗车团伙,只有幕后主使"豪哥"漏网。"豪哥"的手下交代说:"他想让你找到他,就能找到,不想让你找到他,怎么做也徒劳。"多数情况下,团伙成员只有听他摆布的份儿。这个"豪哥"就是宋涛。
宋涛与一般逃犯不同,在犯罪之初就隐藏幕后遥控车辆盗销,每次与同伙接头总要变换三四次地点;他离家逃亡,父母妻女都不联系;他警觉异常,警察蹲守抓捕他时,他听到几声流浪狗叫竟能嗅出警察的味道;他用过宋坤泽、宋子豪等好多名字,但没人知道他的真名。潜逃中他更是三次改名换姓漂白身份,四次逃脱追捕,最近的一次与民警相距不过五十米。追捕民警说,宋涛就像一缕轻烟,飘散在空气中,闻得到、抓不着。四年来,追捕他的民警恨得牙根痒痒。
就是这样一个狼一般凶狠、狐狸一般狡猾的逃犯,最终落在许文有和他的战友手中。2011年6月30日,宋涛被沈阳市公安局于洪分局的民警抓获。直到被捕见到许文有之后,宋涛才明白,作为能让许文有这样的一级英模惦记的逃犯,自己已经很不一般了。
许文有也安慰他说:"你都是A级逃犯了,在沈阳,也没谁比你级别更高了。"
宋涛落网,孟建柱部长立即批示:抓得好!
刘金国副部长的批示更是激情飞扬:文有同志:沈阳,只有沈阳才会创造如此战绩。我的激情在燃烧!我的热血在沸腾!奖!一百万元!
三、攻心为上全民动
《孙子兵法?谋攻》中有一句话我们都很熟悉: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谋定而后动,实现孙子所讲的"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是"上上之策"。
政策攻心是中国警方的传统,在"清网行动"中也做到了极致。按照既严格、公正、规范执法,又理性、平和、文明执法的要求,公安部反复权衡,认为对大多数逃犯要坚持"抓劝并举,以劝开路,先劝后抓"的工作思路。因此,刘金国逢会必讲,始终强调要把政策感召、攻心规劝放在重中之重的位置。
全国三十一个省区市公安厅局联合检、法部门,先后发布了敦促在逃犯罪人员投案自首的通告,这在中国公安史上是没有过的。在此基础上,9月21日,公安部又会同最高法、最高检、司法部出台联合通告,在更高层面上形成了新一轮强大的政策攻势。
上有"优惠政策",下有创造性的做法。全国各地警方召开33万人次参加的逃犯家属劝投会8.5万次,成功敦促一大批逃犯认清形势,丢掉幻想,主动投案自首。
"清网行动"战役打响后不久,5月30日,江苏省盐城市公安局亭湖分局就根据群众举报的线索成功抓获逃犯李申。
2002年4月3日凌晨,离刘晓梅家不远的盐城市纺西南路,二十九岁的青年女子周某被害,死者全身赤裸,有被性侵害的迹象,另外,被害人的耳垂被撕裂。案发九年,警方一直没有找到真凶,受害人的家属痛苦不堪。
"清网行动"一开始,在强大的宣传战、攻心战之下,刘晓梅向警方报案:"我前夫李申是杀人凶手。"刘晓梅说,当年凶杀案发后半个月,刘晓梅在当搓澡工的丈夫李申口袋里,发现一对接口变形的金耳环,像是强行拽下来的。在刘晓梅的再三追问下,李申承认周某是他杀死的。原来,嗜赌成性的李申翻墙进入周某家偷东西时,被周某发现,他用枕头将周某捂死在床上,抢走了周某的耳环,并制造了强奸杀人的假象。此后,刘晓梅揣着这个惊天秘密,惶惶不可终日。因为心理压力太大,两人经常吵架,终至离婚。
"清网行动"开始后,刘晓梅说出了真相。2011年12月20日,盐城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李申死刑。宣判后,坐在旁听席的死者家属痛哭失声。迟到的审判虽不能挽回死者的生命,却是对生者最大的慰藉。
在强大的追逃攻势和政策感召下,从川南监狱脱逃三十二年的网上逃犯周振兴到四川省珙县公安局投案自首。周振兴1973年因盗窃罪获刑入狱。1979年11月1日,正在川南监狱服刑的周振兴在劳动过程中脱逃。"清网行动"开始后,珙县公安局、川南监狱民警组成的追捕小组在深挖线索的同时,向周振兴家属发放《告在逃人员家属的一封信》,一边是政策感召,一边是法律高压,周振兴的儿子从最初的抵触,到最后主动配合劝投。最终,儿子陪着爸爸向公安机关投案。周振兴也成为"清网行动"中抓获的潜逃时间最长的网上逃犯之一。
而上海市公安局静安分局从美国劝返的郑某,也成为"清网行动"中从境外投案的第一人。郑某因销售假冒商品,涉案金额三千万元,于2010年带着女儿逃到美国。在得知郑某逃到美国后没有生活来源,靠朋友接济度日,女儿也无法入学的情况后,静安分局领导召集"清网办"、督察支队、经侦支队等部门,轮番劝返。2011年6月7日,郑某从美国投案自首。
父送子、妇送夫、哥送弟甚至逃犯劝逃犯投案自首的案例,在全国各地不断出现,真正收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奇效。
7月10日,福建省建宁县公安局召开在逃人员家属规劝会。会上,建宁县公安局请刑满释放人员谢某现身说法。谢某于2001年1月因琐事将邻居打成重伤后逃窜,因怕暴露身份,逃亡期间只能到煤矿、砖瓦场干活。每当看到警察或警车他就心惊肉跳,境况苦不堪言。谢某说,逃亡的日子不是人过的,希望所有在逃人员早日投案,争取宽大处理。现场三十名在逃人员家属很受触动,纷纷表示:"我们一定配合警方的工作,不能再让亲人执迷不悟了。"
河南省公安机关一开始就把追逃的重点放在劝投上,按照"抓劝并举、以劝开路、先劝后抓、先易后难"的思路开展追逃工作,这样的做法,省时省力,且有人情味儿,更好地体现了法律效果和社会效果的统一。
"我把孩儿交给你了,希望你们能帮他好好改造……"在漯河市临颍县公安局瓦店派出所院内,七十一岁头发花白的李母拉着所长潘学民的手,流着泪说。正是民警的诚心打动了她,老母亲千里奔波,举牌寻儿投案。
逃犯潜逃,不但失去了原有的稳定生活,也疏离了亲情,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劝他们回来,不但是对他们家庭、生活的挽救,更是对他们的心灵救赎。
十七年前参与枪杀电影《可可西里》主人公原型、青海省治多县县委副书记索南达杰的六名逃犯,在凌厉的攻心战中纷纷投案。当年犯罪团伙十六名成员中,两名主犯中有一人被索南达杰现场击毙,一人被抓获后判处死刑。"清网行动"前夕,十四名在逃人员中,有两名被抓获后判刑,有一名被证实病故。"清网行动"开始后,玉树州公安局副局长李智海带领专案组,千里奔波做逃犯家属工作,讲政策,讲法律,用已被判刑、服刑后回归社会过上正常人生活的事例进行引导教育,促使韩牙哈羊等六名犯罪嫌疑人投案自首。"清网行动"结束后,当地公安机关根据线索又抓获两名逃犯。
第三章 天网恢恢
"天网恢恢,疏而不失。"两千多年前,老子这么说。我们说,哲人所说的天网,是一张充满理想色彩的天网,它只存在于善良的国人心中,能网住君子的心,却网不住罪犯的身。有些罪犯是不信有这张网的,他们只相信自己罪恶的翅膀,能撕破任何束缚自己的网。
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中国警方却织就了一张看不见、摸不着却威力无穷的网,这就是强大的公安信息网络,或者叫作网上作战平台。在"清网行动"中,依托这张既无形又有形的"天网",精确定位,准确打击,使公安机关安上了"千里眼"、"顺风耳",只要鼠标轻点,就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国务委员、公安部部长孟建柱感慨地说:"清网行动",信息战当居首功!
据统计,"清网行动"中,靠信息化引导抓获的网上逃犯超过全国总数的四分之一。
一、厦门"铁罗"守"网"待"兔"
厦门社区警察人手一个警务通,说简单点儿,就是警察手上的"手机"。但这个"手机"不是用来打电话的,而是警察网络作战的移动信息终端。只要轻按"手机"键盘上的一个指定操作键,就可以随时随地查询常住与暂住人员、重点人口、逃犯及车辆的信息。
厦门有个小片儿警,连厦门岛都不出,靠着一台电脑和一个警务通,在厦门岛守株待兔两年多,就有一百零八个逃犯撞进他的网里,以致逃犯间疯传:"犯事了千万别去厦门岛,不出半个月,'铁罗'就会找上门给你送手铐。"
逃犯们说的这个"铁罗",大名卓加罗,厦门市公安局湖里分局禾山派出所坂尚社区民警。卓加罗平均每周抓一个逃犯,所里同事戏称他是"每周一哥";而对这个英俊儒雅却浑身腱子肉的片儿警,厦门人叫他"铁罗",媒体称他是"八闽第一神捕"。
给我儿子道歉!
没几个人知道,这个后来成为"神捕"的"铁罗",经历过一番怎样的人生淬火,才有今天的铁骨铮铮。
1998年,身材健硕、刑侦专业全优的卓加罗从福建省公安高等专科学校毕业。他觉得怎么着也得到刑警队冲锋陷阵吧,没想到,管分配的人一竿子把他派到了最基层的湖里分局禾山派出所,当了个社区民警,整天跟一帮居委会老大妈打交道。更没想到,这社区警察一干就是十几年。这事窝囊,但不揪心。更糟糕的事还在后面。
2001年,卓加罗跟毕业于名校的厦门市局经侦支队女刑警小石相爱。2006年3月,妻子一朝分娩,初为人父的卓加罗蹦了个高,攥紧拳头挥舞了两下:"我有儿子啦!长大后又是一个小警察!"没想到,一个晴天霹雳在头顶炸响。医生告诉卓加罗:孩子确诊为先天脑发育不全,就是脑瘫。
患了脑瘫的孩子,就是被"判了死刑";有了脑瘫孩子的家庭,无异于被判了"无期徒刑"。从儿子出生起,卓加罗工作之余就是带着儿子四处求医。希望之后是一次次更深的失望,像命运交替的双脚,踩踏着卓加罗的心。几年下来,北京、上海、广州的一些大医院都去过了,儿子健康成长的梦想成为泡影。
2009年9月13日晚上,妻子去加班办一个大案,卓加罗牵着孩子去中山路步行街玩。快到路北口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从身边蹿了过去,儿子被撞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接着是一片抓小偷的叫声。
"停下!"卓加罗大喊一声,脚下一发力,一个箭步就飞了出去,没出一百米,那个小子就被抓小鸡一样提溜回来。
"给我儿子道歉!"卓加罗毫不客气。
"对不起了小朋友!"小偷也很乖。
儿子仿佛瞬间忘了摔倒的疼痛,拍着带血的小手说:"爸爸真厉害!"
卓加罗把小偷送到派出所,一问,这小子竟然是个惯偷,被网上通缉的逃犯。这么轻易就抓住了逃犯,虽然是个小毛贼,但卓加罗心情很不错。第二天一大早,加班的妻子回来,卓加罗赶紧表功,没想到妻子拉过儿子受伤的手说:"抓个小毛贼算什么?昨晚我们经侦支队又破了一个大案,抓了十几个跨国逃犯。"
说者无意,但卓加罗听了,却很不是滋味:堂堂老爷们儿,连个弱女子都不如?这男人做得窝囊。再窝囊也不好跟妻子发作,卓加罗郁闷地早早上班去了。到单位后,随手打开电脑上网,突然,在全国在逃人员信息库中,一个熟悉的名字蹦了出来。卓加罗揉揉眼,再仔细看,果然不错。
"坂尚"社区——孙某。
片儿警也能抓逃犯
坂尚是厦门有名的城中村,外来人口多,多为引车贩浆之流。卓加罗2009年初刚调到坂尚社区当警长,一到岗,他就走访了几乎全部社区居民的家。孙某的家,卓加罗去过,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是老住户,涉嫌寻衅滋事,被厦门市江头派出所上网追逃。
卓加罗赶紧把孙某请到了派出所。先是坐下来喝茶,厦门人只要一端起茶,喝几口便成了一家人,没几句就聊起了当年的事情。
孙某也不隐瞒。几个月前,他与几个朋友到江头那边的大排档吃夜宵,喝高兴了就摔啤酒瓶子,玻璃碴子伤了邻桌的客人。双方发生口角,孙某他们把对方打伤。他的几个朋友被闻讯赶来的警察抓了,孙某趁乱跑回家,再也不敢出门。江头派出所警察上门来找,他躲在大衣柜里,让父母把警察支走了。
"事不大,但打人后逃跑,性质就不一样。"
卓加罗正跟孙某聊着,孙某一家老老小小全来了,口气还有些虚张声势:"听说新来的警察把我们家人抓了,凭什么啊?"
卓加罗笑了,眼睛眯起来像月牙:"就是闲聊个天,都是街里街坊的,不用那么紧张。"
话是这么说,孙某家人们怨气不小。人家江头派出所都不来抓了,你刚来的一个片儿警,凭啥就抓我们?孙某家里人的怨恨,卓加罗听明白了。孙某父母年迈,妻子没工作,孩子还小,他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支柱。闯祸后,孙某不敢抛头露面,如果这次被抓,家里生活就更没着落了。
卓加罗不温不火地把道理、法律和人情搅和在一起,掰开来揉碎了讲给孙某家人听,孙某家人连连点头。
2009年9月14日下午,卓加罗领着孙某来到江头派出所,通过调解,孙某赔偿伤者两万多块钱,伤者不再追究其责任。
事后,孙某带着一家老小来到派出所,千恩万谢送了一包茶。茶不敢收,感谢倒是可以留下。看着孙某一家人牵手走出派出所,卓加罗像孩子受到老师表扬,拍起了自己的大腿:"有门儿,片儿警也能抓逃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