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钱？"田道灌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你，楠正成，两亿家产的继承人，居然管我借钱？你刚才说借多少？三十万？开什么玩笑，这几个小钱对你来说还算钱？再说，现在我手头儿也不宽裕，你知道，最近的股市……"

"我确实是有急用。"楠正成表情尴尬。向田道灌开口借钱纯属万不得已，可他的社交圈子狭窄，田道灌算是他唯一交往比较密切的朋友了。

"难道是你那个守财奴妈妈断了你的零花钱？即便如此，你也可以管你姐姐借啊……啊，我明白了，那个嫁不出去的老处女一定是在赌桌上输得一塌糊涂吧？你老婆就更别提了，自己喝着人头马，抽一百六一盒的香烟，却天天到酒吧里揩油，拿人家吧台上的打火机。我就不明白，怎么越是有钱的人就越是吝啬呢……"

田道灌一边调侃，一边拔出腰间的武士刀把玩，却没有注意楠正成脸上的表情。他的每一句话，都像那把锋利的武士刀，刀刀砍在楠正成的软肋上。楠正成沉默许久，突然话题一转，不再提借钱的事了，反而对田道灌手中的武士刀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田兄，你这把刀看上去不赖呀，从哪儿弄的？"

提到他的收藏，田道灌十分得意。"这刀花了我一千万日元，是我托人在日本收购的，据说是战国大名织田信长的佩刀，你看，刀的护手上刻着'永乐通宝'字样。"

"为什么要刻上'永乐通宝'？"楠正成从田道灌手中接过那把刀欣赏着，"这刀刃还真锋利啊……"

半小时后，秋生来到了田道灌的家。这一次秋生是真的开了眼界。田道灌的家简直就是个日本古代战争博物馆，各种盔甲、刀剑摆满了一屋子。就连田道灌本人也是日本武士打扮，身穿和服，头上勒着一根布带子，腰间斜插着两把武士刀，一长一短，长的有一米二，短的不过六十厘米。不过，长的那把只剩下刀鞘了——田道灌跪在屋子中央，额头触到了地板，那把足有一米二的武士刀从小腹刺入，从后背穿出，身子下面全是血。看到这个场面，秋生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影视剧里日本武士切腹的镜头。

先期赶到的刑警介绍，发现尸体的人叫楠正成，是死者的朋友。楠正成说，死者最近收藏了一把武士刀，很是得意，请他有空来鉴赏一下。今天他正好路过，没打招呼就登门拜访。田道灌家的屋门没锁，因为他交游比较广阔，家里常有客人，楠正成也不以为意，就径自推门进了屋。没想到，一进门就撞见了这样的场面。当时，田道灌身体下面的血还没凝固。

据楠正成说，田道灌是个狂热的日本历史爱好者，尤其酷爱日本战国史，不惜花费重金收藏了一堆不知是真是假的玩意儿。他对此的痴迷简直有些不可理喻，最近股市大跌，他不但没钱补仓，还割肉斩仓，就为买一把日本战国时期的武士刀。可这两天，被他割肉卖掉的那几只股票突然发了疯似的连续涨停，而留在手里的股票依然狂跌不止。估计这件事对他的刺激很大……

警方调查得到的情况和楠正成的说法差不多，田道灌的财务状况不容乐观，不但股票赔得一塌糊涂，他经营的酒店也负债累累，濒临破产边缘。而楠正成是两亿家产的继承人，不缺钱花。他和田道灌没有任何经济利益上的冲突，按说没理由对田道灌下手。但秋生还是有点儿疑惑。根据他的经验，这种情况下自杀的人多半会留个遗书什么的，可在现场并没有发现。而且现场总有一些东西让他觉得别扭，到底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于是，他把一个日本史专家请到了现场。

看到这些日本古董，专家惊叹不已。"这家伙还真有两下子。你看见那个头盔了吗，上面有一个斗大的'爱'字，那是号称天下第一陪臣的直江兼续戴过的；那身黑红相间的盔甲，是'军神'武田信玄麾下赤备骑兵的穿戴；还有那个写着'南无妙法华莲经'的旗子，是贱岳七本枪之一加藤清正的军旗，因为他是一向宗门徒……当然了，这些东西肯定不是真货，但仿造得非常逼真，绝对出自名家之手。"

"那么这把刀呢？"秋生指着田道灌用来切腹的那把武士刀说。

"看见护手上'永乐通宝'这几个字了吗？"专家说，"这就是织田信长的标志。当时明朝的永乐通宝是日本的通行货币，所以织田信长干脆把这几个字写在了军旗上作为自己的家纹。这把刀的做工很考究，是真是假不好说，要检验一下它的锻造工艺才能知道。"

"死者就是用这把刀切腹的。"秋生说。

"这个……"专家沉默片刻，"我可不敢苟同，我估计死者不是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