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5·5”袭警抢枪案侦破始末

惊魂60秒，乍现恐怖一幕

5月的哈尔滨乍暖还寒，夜幕依然早早地就垂下了。吕嫣自大学毕业后已经在这座城市生活多年，但老家在南方的她依然不适应这里的低温，令她最难以忍受的则是在低温的夜幕里行走，尤其是每天下班回家穿过那个偏僻铁道口之后的那段路。那段路会令吕嫣心跳加速，小腿转筋，她耳中会清晰地听到脚下高跟鞋与地面击打的频率激增，急促的呼吸与冷空气会合凝结成了雾气，雾气越浓烈，恐惧感也就越强烈。

“请快点走，火车要来了……”这几天，铁路口增设了一个执勤民警，但吕嫣经过这里时依然会习惯性地紧张，脚步依然会不由自主地加速。

“请不要通行，请不要通行……”吕嫣离开道口大约10米远的时候，她听到那位执勤民警用手持喇叭高声喊着，内容已经和自己刚才经过道口时完全相反。吕嫣暗自庆幸多亏走得快些，否则被火车拦住又会晚到家几分钟。吕嫣的脚步的确很快，在这列火车经过之前，只有她和另外两男一女走到了火车道这一边，而大部分都留在了那一边。火车道这一边是居民区，人们在傍晚时分都往这边来，很少有人往铁道那一边去。吕嫣下意识地回回头，她看到铁路这一边除了那位认真履行职责的警察，只有一个男人正疾步朝道口走。吕嫣奇怪：走那么快又有什么用呢，火车正在那里经过，到了道口也得候着，就那几步道儿急什么呢？

那位警察正面对着轰隆隆驶过的火车，而那个男人转眼就到了他身后，几乎在吕嫣转过头继续走路的同时，她忽然间发现那个男人右手拿着一根棒子似的东西，朝着那位没有任何防备的警察狠狠砸去。吕嫣猛然间停住脚步，她迅速转身定睛一瞧，血腥的一幕随即令她失声尖叫……

那男子突然从后边持械连续猛击警察头部，警察没有任何还手机会，他的警帽被打落，头部像个血葫芦，当其整个人如同面条般瘫软在地时，那男子依然不肯停手，又凶残地连续猛击数下，显然是把人往死里打。警察一动不动之后，该男子俯身弯腰在其身上鼓捣一阵，似乎从他身上取走了什么东西。

那男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从上前袭击到离开，仅仅用了60秒左右的时间。而在这60秒左右的时间里，吕嫣几乎一直是在尖叫着，她把手包扔在了一边，双手抱着头，几乎昏厥过去。但是，她的尖叫声几乎没有人听到，因为火车路过道口时长时间鸣笛，那振聋发聩的声音遮掩了一切。

火车渐渐远去了，火车道另一边的人们开始走向这边，见到倒在血泊中的执勤民警，人们都惊呆了！刚才火车经过前，他还在他们眼前手持喇叭喊着“请不要通行”，而顷刻之后怎么会是这种场景呢？

2009年5月5日19时45分，哈尔滨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几乎同时接到多个惊魂未定的目击者打来的报警电话：道外区公益街第一胡同与铁路线交叉口位置有一名执勤民警被人打倒，生死不明……

报复寻仇？蓄意滋事？当围观的人们都在议论的时候，道外公安分局出现场的警察却在第一时间发现——被袭警察腰间的“七七”式手枪及5发子弹被抢走了！

执勤民警被袭、佩枪被抢的消息很快报送至黑龙江省委省政府及公安部。国务委员、公安部部长孟建柱，黑龙江省委书记吉炳轩等领导先后作出重要批示，指出袭警夺枪性质恶劣，危害严重，务必破案，务必依法严惩。“5·5”案件发生后，各级领导对案件侦破工作始终保持着高度关注，但案件侦破过程从一开始就迷雾重重。

凶手匿迹，案情扑朔迷离

遇袭警察系哈尔滨铁路公安局滨江车站派出所民警张辉，道外分局出警民警赶到现场时，他已经处于深度昏迷状态，于是立即被送往医院紧急救治。经诊断，张辉左眼眶骨折，左眼球已经被打爆，后枕部及额部有8处钝器创伤，右手无名指骨折。

办案警察最希望张辉能够提供一些与犯罪嫌疑人有关的情况，但他的伤情根本不允许。现场周围包括吕嫣在内的若干名群众提供了一些情况，可由于天黑光线不佳，没有人能够提供犯罪嫌疑人具体一些的体貌特征、衣着特征。同时，现场周围聚集群众过多，现场勘查民警没有获得鲜明的足迹特征。吕嫣在惊恐中向警方介绍说犯罪嫌疑人所持凶器是棒子一类的东西，她还指出犯罪嫌疑人作案后不是跑着逃掉的，而仅仅是快步走，似乎很是从容镇静……

案发当晚，省公安厅专门调来功勋警犬，警犬在现场周围细细嗅了一番后开始追踪，但追出了仅仅不到1公里便失去了方向。随着案件侦查工作的开展，案件突破口始终没有出现，而困惑却越来越多。

为寻找可能被犯罪嫌疑人抛弃的被抢枪支和凶器，警方还利用案发次日凌晨行人稀少的时机，组织地方和铁路300余名警力在现场附近搜索，结果一无所获。次日上午，黑龙江省厅向东北各省区发布了紧急协查通报，并上请公安部向全国发布。哈尔滨市公安局则部署全市各级经济保卫部门以及其他相关部门采取措施，切实加强金融、党政机关驻地等要害部位、重点目标的安全保卫工作，严防犯罪嫌疑人抢枪得手后，实施其他恶性犯罪。

办案人员首先设想了一种可能，即张辉与他人由于某种原因结下恩怨，犯罪嫌疑人对他的袭击是一种蓄意报复行为。但在调查中发现，张辉自参加公安工作以来积极努力，经常受到旅客和领导的好评，而且平日行事低调，为人一向不温不火，多次被评为所在单位先进个人。从家庭角度来说，平时夫妻感情良好，家庭和睦，无不良嗜好；从亲朋角度来说，亲朋间无债务关系，未发现与复杂人员接触，与邻里相处和谐；从工作角度来说，张辉平日很注重工作方法，分管工作属于服务性质，不涉及强制管理和行政处罚，难以与行人造成足以引发案件的尖锐矛盾，不存在与执法对象结下严重恩怨的可能。鉴于这些情况，上述假设被排除。

5月7日，被袭民警张辉逐渐恢复意识，回忆并叙述了被袭击时的情况和案发前在现场接触人的情况。张辉说，他于5月5日17时30分接岗，当晚来来往往累计从那里经过了20余列火车，忙得有点头昏脑涨，事发时他正拿着喇叭进行安全宣传，歹徒从背后用类似木棒的物体用力打击他后脑一下，他本能地用右手去挡，结果又连续遭到击打，并迅速失去知觉。

包括吕嫣在内的多个目击者均指出犯罪嫌疑人是用棒子一类的东西作为凶器，张辉本人也这样说，但刑事技术民警的鉴定结果却不是这样。省、市、区和铁路公安机关刑事技术部门反复检验了张辉的伤情，认真研究其成伤机理，并报公安部特邀刑侦专家、刑事犯罪物证鉴定中心法医室主任闵建雄复核，一致认为成伤工具为一种锤斧类钝器，断面为长方形，长为2.8~3厘米，宽为2.3~２.5厘米。凶器应是犯罪犯罪嫌疑人自带，作案后带离现场。犯罪嫌疑人用锤斧类钝器猛击张辉头部，毫无疑问是想置其于死地。

张辉此时提供的一个重要情况似乎使案件侦破露出曙光。张辉回忆，案发前有两名男子路过现场与他聊天，打招呼，他们两个尽说些没有意义的话，像是没话找话。张辉的这段回忆令办案人员神经兴奋，重要的是张辉还详细提供了两名可疑人的体貌特征。此案从犯罪行为和危害后果看，是一起有预谋、有准备的暴力袭警、抢劫枪支案件。犯罪嫌疑人精心选择光线较暗、列车经过时噪音较大、被害人注意力较为集中的时刻实施作案，说明作案准备非常充分，犯罪嫌疑人从背后反复打击民警后脑及颜面等要害部位10次以上，说明不想留下活口。同时，从本案侵害财物看，犯罪嫌疑人只抢走枪支，未翻动和抢走现金和贵重物品，目标指向十分明显。据此推断，犯罪嫌疑人目的就是为了抢枪，而由于事先与张辉打过照面，因此担心暴露而下了死手。虽然多名目击群众一致反映犯罪嫌疑人为一人，全部作案过程也的确可以一个人完成，但完全有可能该人的另一名同伙在远处接应。

按照张辉描述的那两个可疑人的体貌和着装特征，哈尔滨市基层派出所民警立即进行了大范围排查，最后确定了34名犯罪嫌疑人。当把这些人的照片拿给张辉的时候，张辉当即从中指认了两个人，案件似乎眼看着就要柳暗花明。但在接下来的调查中，民警发现两人不具备作案时间，而且都有证人证明。当吕嫣等目击者对他们辨认时，也马上予以否认，案发当晚的犯罪嫌疑人身高在1米7左右，而这两个人一个是1米8的大个子，一个是1米6多点的矮个子，而且都很肥胖。这一高一矮两个人都是在案发现场附近一家企业打零工的哈尔滨本地人，他们看到警察在那里执勤挺好奇，所以才上前搭话。两人的作案嫌疑就这样被排除了。

“犯罪嫌疑人作案后不是跑着逃掉的，而仅仅是快步走，似乎很是从容镇静……”犯罪嫌疑人不见任何踪迹的时候，办案民警又想起了吕嫣的这句话，这令人愈加有种神秘叵测的感觉。

一座被恐慌笼罩的城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