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环顾着自己所在的这座豪宅里奢华的装饰,他知道,这只是豪宅的一部分。它还包括前后院的草坪、网球场、停车场,可以分别容纳三辆车的两个大车库,以及一个巨大的露天游泳池。秋生就是当一辈子警察,他的积蓄也买不起一个车库。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了豪宅的主人,秋生根本不相信他在电话里对自己说的那些故事。这个人曾经是金融界的骄子,本市的首富。近几年隐退了,可依然不时能听到一些传闻说金融界的一些大起大落实际上是他在幕后操纵。
“很抱歉,我这副模样出来见你。”郭富对目瞪口呆的秋生说,“是不是有点吃惊?”
秋生很难用一两句话形容自己的心情。白天,郭富给他打了电话,说他怀疑有人要杀他。秋生以为这是有钱人穷极无聊开的玩笑,他忙得很,没时间陪这些有钱人开心。可不知怎么,这事惊动了局长,于是局长命令他,抽空去看一眼,就算没这回事,也能封住他的嘴,省得再闹到上面去,那样的话,公安局就比较被动了。
郭富坐在轮椅里,秋生注意到,他的双腿自膝盖以下都被截掉了。还有他的脸,他的脸上戴了一副面具。郭富解释说,五年前,他遇到了一场车祸,他的妻子和一对儿女都死了,他自己失去了双腿,脸部严重毁容。他自己倒是小事,可孩子们的死对他打击很大。在金融界拼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经历得多了,他认识到钱都是数字,只有孩子才是自己的真正财富。孩子没了,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所以他隐退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面具,苦笑着说:“我知道戴着面具出来招待客人很不礼貌,可面具下的那副尊容连我自己都厌恶。家里人已经看习惯了,但在外人面前,我想我最好还是戴上。我害怕看见你们脸上的表情……”
秋生表示理解他的心情。接着又想到了他所说的家人:“您家里还有其他人?”
“就要说到正题了。”郭富说,“我有个弟弟,他不像我,也许是我太成功了吧,他可能觉得一辈子也赶不上我,于是自暴自弃。现如今,他债台高筑,如果不是我帮他,他早就被逼得自杀了。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就他一个了。另外一个严格意义上算不上亲人,是我的情人。我知道她纯粹是为了我的钱。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孤独,有时候也需要找人倾诉。我想我对她有点太苛刻了,在她面前,我从不戴面具,我要让她面对我这张脸,看她能支撑多久。”
“您刚才说有人要杀你,就是指他们俩?”秋生问。
“换了是你,天天被我这么折磨,是不是也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呢?”郭富说,“我弟弟一直对我恭恭敬敬,因为我可以替他还债;我的情人也是如此,因为她知道我会给她留下一笔不菲的遗产,在这方面,我很大方。不过他们总有受够的一天,我的命又这么长,我怕他们等不及了。此外,我怀疑还有个人也有这样的心思。那就是我生意上的代理人。自从我出事以后,再也不在公众场合露面,他就帮我打理一些生意上的事务。最近我发现他挪用了一笔款子,至于他用来干什么,我并不清楚。那点钱对我也不是很重要,但我痛恨背叛,他利用了我对他的信任。我对他的怀疑他也有所察觉,我现在已经不太善于掩饰自己的感情了。所以我想,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那一定是他们三个人之中的一个干的。”
秋生认为郭富的怀疑不是空穴来风,但他没什么好办法,总不能天天派人守在这里,只是叮嘱郭富多留心,有什么可疑情况立刻通知警方。一个星期之后,郭富的担心成了事实。他死了。一天晚饭后,在自己二楼的书房里,他被人用绳子勒死了。死的时候还戴着面具。他的尸体是第二天才被仆人发现的。
郭富痛恨外人看到他的脸,因此家里只有一个仆人,而且他禁止仆人上楼。仆人每天上午趁郭富去后院晒太阳的时候打扫房间。其他时间,仆人只能待在厨房里,没有主人的召唤,不能随意在家里走动。他提供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情况,只是说案发当天晚上有三个人来拜访过主人,具体什么时间走的,他就说不清了。那三个人分别是郭富的弟弟、他的情人,以及他那位代理人。
三个人都有来这里的理由。郭富的弟弟又欠债了,找哥哥要钱还债。他的情人每天晚上都要来看他。代理人来找郭富商量生意方面的事情。他们都声称,他们走的时候,郭富还好好地活着。
秋生想,如果像郭富死前告诉他的,凶手就在这三个人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