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国大解救

——“地下妓院”南非覆灭始末

文/季 春

 

中国妇女与黑人司机

  
  11名中国女人,全带着简单的行李。开车的是一位黑人司机,身子伏在方向盘上——这是一辆形状奇特的厢型小面包车;挨着他的,除了女人外还有唯一一名中国男青年,正在回头张望。大家神情紧张,眼睛盯着窗外;其中年龄最大的一个,可能是由于大脑皮层长期处于抑制状态,极度紧张之后耷拉着脑袋,睡着了。
  数小时前,在南非首都比勒陀利亚郊外的一幢花园别墅内,这些人趁董事长于镇和总经理姜森林外出参加当地华人重要集会之机,实施了他们谋划已久的逃亡计划:柳军首先上楼把总经理的柜子撬开,希望将他们被扣押的护照拿出来,没有找到。但这并没有阻止他们逃跑的决心,情急之下,他们迅速实施第二步,让一个女人把正在地下室吃饭的赵忠骗到二楼女宿舍。
  在这幢神秘的别墅内,赵忠身兼董事长于镇的保镖、打手和司机三职,是除了董事长于镇和总经理姜森林之外最令女人们害怕和憎恨的角色,也是他们即将实施逃亡计划的最大障碍。
  地下室内,下去的女人对赵忠说:“赵哥,楼上宿舍灯泡坏了,你去给修修吧。”
  赵忠问,“咋坏的?”
  “我也不知道。”
  几分钟后,赵忠随女人上楼。这个女人叫柳云,短短的片刻,也许不过数十秒的等待,却是改变命运的几十秒。她感到自己的心都快跳出胸口了,生怕露出破绽引起赵忠疑心。还好,他终于跟着她上楼了。进屋的瞬间,柳军从门后一把勒住他脖子,用锋利的螺丝刀逼住了他:“别动,动我弄死你!”
  赵忠跟董事长于镇和总经理姜森林到底是什么关系,柳军等人并不清楚,也不想闹出人命,他们只想制伏这个人,然后顺利逃出这座魔窟。赵忠见他们人多势众,自己又动弹不得,只好任凭柳军摆布。柳军指挥女人们把床单撕开扭成绳子,帮助他将赵忠迅速绑在水管子上。除赵忠外,还有两名女“看守”需要对付。
  接着柳军等人以赵忠有事找为由把另外两个女“看守”分别骗上楼。在这神秘的别墅内,陈倩和栾小敏这两个女人的身份和行为令人费解。自从柳云等人被骗到南非卖淫后,她们就已经在那里,董事长于镇和总经理姜森林就对此二人委以重任,她们既是这13个女人的同乡和受害者,又是助纣为虐的“内奸”和看管、欺负
她们的帮凶。一上楼,她们看到赵忠被绑在水管子上,不禁大惊失色,随后也被发疯的女人们迅速控制住,但逃亡者并不想把她们怎么样,只是告诉她们大家要离开这个魔窟,问她们跑不跑?行动前,大家偷偷讨论过这个问题,认为她们不会逃跑。   果然,她们说不跑。
  作为这次逃亡行动的组织者,柳云、柳军姐弟俩怕他们离开后陈、栾二人解开赵忠的手脚,或打电话报告于镇和姜森林,于是开始实施第三步计划,指挥姐妹们把她俩也一起牢牢绑在了水管子上。直到这时,大家的脸色还是苍白的,谁也不清楚逃亡计划是否能够顺利实现,只是强烈的自救欲望促使他们采取行动,做得坚决而凶狠。
  处理了这三个人之后,逃亡者们似乎看到希望就在眼前,但就在此时他们中有两个女同乡发生了动摇。时间紧迫,见她们迟疑不决,柳云、柳军姐弟俩决定不再等了,虽然没让她们享受被捆绑的“待遇”,但警告说:“做人要讲良心,你们不走我们不强迫,但要对得起大家的决定。我们走了……”
  由于恐惧,柳军和11个中国女人不顾一切地跑下楼去,打开别墅电动铁门,冲上大街。那两个犹豫不决的女人,随后想跑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大铁门了。
  一辆面包车迎面驶来,女人们拼命挥手乱叫:
  “停车——停车——停车!快停车呀!”
  黑人驾驶的面包车被拦住了。
  他们个个惊慌失措。这种危机感是深植于他们内心的,他们明白,南非复杂的社会治安以及他们连续几个月来的恐怖经历,虽说已经逃出别墅大门,但他们既不懂英语,对周围环境也不熟悉,更不清楚自己身处何处,多耽搁一分钟,没有人知道逃出虎口的他们命运会发生什么样的逆转——董事长于镇和总经理姜森林曾多次警告过他们:不要指望逃跑。他们在南非很有势力,无论华人圈还是黑人社区都有他们的朋友,那几个被捆绑的“异类”只要挣脱了束缚,一个电话打给他们,什么事情都可能会发生。
  黑人司机惊讶地望着这些闯上车的不速之客,双方语言不通,几经交流无法弄清对方的目的,他看到这些中国女人在车里神经质地不定向地乱吼乱指,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快点开呀,往前开,开车呀!”柳云突然爆发,仿佛满腔怒火欲喷射而出,一拳擂在驾驶座上,把同伴姐妹们的心震得跳了起来。柳军霍地站起身,猛地冲司机比画着:“约翰内斯堡!约翰内斯堡!”黑人司机望着他那张苍白的脸和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同时又从一个个憋住呼吸静得能听到心跳声的惶恐女人身上,终于意识到事出有因,这群外国人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于是重新发动汽车并加快速度,在一片狗吠声中离开了那条街。
  柳云从前面挡风玻璃中看到希望,同时也似乎看到后面某种不祥的预兆。
  刚才与黑人司机艰难的“交流”让她明白前途的险恶,但这辆面包车却成了促使她带领姐妹们逃出去的希望之舟。虽然交涉的那点时间或许不过三分钟,却是救命的三分钟。柳云望着前面的路,那是此刻得救的唯一通道。她必须和弟弟一起带领大家逃出去,确切地说是从地狱逃到人间上去。
  汽车在气候湿润、土壤肥沃的乡间穿行。
  不久,他们驶上一条高速公路,紧张的心情开始有所缓解。记忆中,柳云他们知道别墅离约翰内斯堡40多公里,来的时候下飞机走21号高速公路大约半个小时就到了。可是现在,大家突然发现这辆面包车正在行驶的路好像不是他们来时经过的21号高速公路,汽车不知道正绕行在哪里,又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够进入约翰内斯堡——这是一片农业区,气候温和、水源充足,被雨水冲积成大片肥沃的土地。远远望去,可以看到车窗外成片的甘蔗林、棉花地和烟草、蔬菜及柑橘等植物。女人们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紧张状态并未被这些景色缓解多少。有人不断回头张望。
  令人懊恼的是,情急之下他们平时记载紧急求助电话号码的本子没有带出来。这些号码,是他们平时从当地华人报纸上看到的,此时此刻,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只模糊记得警察的好像是10111或0800-11-1213或2113,急救车是10177或……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脑子里冒出来的这几个号码对不对,由于来到南非之后的恐怖经历,为了便于逃跑,这些女人平时甚至把报纸上艾滋病情报的0800-01-2322和汽车协会0800-01-0101这样的电话号码都记了下来。可惜,一急,蒙了,没有用的倒是记住了,有用的一时半会儿谁也不敢肯定。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决定一有机会打一下试试。
  尽管没有人知道前面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但是,成功逃离魔窟的女人们依然希望汽车开得快些,再快些!
  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在他们找到警察局或中国大使馆前,留在别墅里的人打电话向于镇报告了这件事,那么,他们此前所有努力所换取的希望也许就会化为泡影,于镇会迅速动用华人和黑人朋友找到他们,后果将不堪设想。
  四月的下午,南非阳光正盛,天空明净。沿途有许多古迹,炊烟从房舍飘向原野。漫长的路,上坡前是笔直的,下坡后,就在沙漠中的一条山脉间逶迤穿过。语言在这里成为多余的东西,开车后再没有任何交流,他们不知道黑人司机的车要将他们带向哪里。他们不相信上帝,然而在那一刻,只好把命运交到上帝手中,听凭命运安排。所有逃离那幢乡间别墅的中国女人们都在心里虔诚地祈祷:救救我们吧,老天爷!
  黑人把车停在一个小镇上。看到这些女人惊慌失措地望着他,他便叫他们出钱买汽油,然后径直走进饭馆。当他喝第二杯滚烫的牛奶咖啡时,柳云和其他女人蹒跚地进来了。他怀着怜悯而困惑的心情观察着他们。也许,他没有到过遥远而神秘的中国,甚至没有到过亚洲,但人类有些东西是相通的,比如表情或者手势等等。
  柳云和姐妹们无法知道黑人司机的想法和时间表,同样,他也无法明白这些中国妇女的焦急与无奈。不过,黑人司机清楚面前这些手足无措的中国妇女遇到了麻烦,需要他的帮助。
  对他,现在是一天的开始,他也许要跑长途去拉货物,也许要去走私拉湿活,所以,他要加油和进食;而对于他们,却不知是一场灾难的终结,还是一场悲剧的开始。一切似乎都与他的方向盘和时间表密切相关。他看到,女人们在焦急地等待他的晚餐快点结束。她们的话他听不懂,而他在想什么她们也不清楚。车上,柳军则一个劲儿按喇叭,催司机赶快开车上路。
  有几个女人站在小饭馆门前,有的匆匆忙忙去解手,有的坐在冷饮摊的桌前,点了廉价冰糕,讨论下一步的行动。她们祈求能交好运,但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脱离了危险,今晚将在哪里过夜?恐惧依然紧紧地萦绕在她们心头。
  黑人司机好像明白了她们的心思,终于喝下最后一口咖啡站起身来,走到街上,踱着步子,缓缓地绕着车子查看,两手插在口袋里,嘴上叼着牙签。
  虽然太阳很好,一阵冷风吹来,使得女人们不得不把上衣的扣子扣好。她们眼巴巴地瞧着司机,一群擦皮鞋的黑人女童们在墙边傻傻地注视着她们,司机仍然不紧不慢地在那里敲打轮胎,这让她们感到既焦急又无奈,更多的是感到无助。






玫瑰坡警察局

   面包车进入约翰内斯堡市郊后停在一幢大楼附近,柳云、柳军他们东张西望,分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
  繁华喧闹的街市和杂乱的人群令柳云和姐妹们六神无主,惊魂未定,他们既不懂英语和阿非利卡语,更不懂当地人的班图语。
  在这些逃亡的中国妇女中,柳云的个性和能力使她成为大家的主心骨,而柳云也还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是这些女人中年龄最小的一个,一路上她反复想着一件事:找不到警察局,找不到中国大使馆他们就活不下去!
  “这是什么地方啊?”她大声问司机,“师傅!你把车停在这干什么啊?怎么不走了呀?我们要去警察局!”
  “下车!下车!”面色黝黑、身材健壮的司机操着简单生硬的中国话,又点头又打手势,示意他们赶快在此下车。司机指着一幢大楼,用班图语焦急地叫着:“警察!警察!去!”
  柳军和柳云等11名逃离魔窟的姐妹们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眼前那个大楼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了。于是慌忙拎着各自的东西迅速下车,奔向那幢建筑物。过马路时,有人撞上了一个扛着大包的黑人,把对方撞了个趔趄,他们的举动立刻引起附近一家购物中心黑人、白人、土著人、印度人和华人的注意。
  已是黄昏时分,警察们正准备下班,看到突然闯进一群衣衫不整、满脸惊慌的中国妇女,感到十分惊讶,“救救我们!”精神极度紧张,几乎处于崩溃边缘的女人们隔着玻璃幕墙向里面喊叫着、敲打着,恐惧并没有因为逃离魔掌而消失,她们一时半会儿还无法从惊慌失措中镇定下来。
  值班黑人警官大步走出来,请他们进去,由于不懂中文,双方无法沟通,恰好这时,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放下生意赶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他刚一走进警察局时,柳云突然睁大眼睛拽住他的胳膊问:“大叔,你是中国人吧!”那样一种时刻,真可谓久旱逢甘霖。尽管老华侨与他们相见非常偶然,却是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都可能发生的事情——在这个星球上中国人无处不在,虽然他们一分钟前还素昧平生,但现在他们凭着彼此都是黄皮肤的缘故瞬间如见亲人。
  得到老华侨肯定的答复后,柳云和其他逃亡者激动万分,一句话没说忍不住哭起来:“大叔!快帮帮我们吧,让警察局救救我们,找到中国大使馆……”
  老华侨把女人们安顿到桌边,请求警察给他们提供一些饮用水和座椅,尽力让她们先平静下来,告诉她们有什么困难跟他说,他会尽力帮助她们。“你们不用再害怕,这里是警察局,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告诉我。”老华侨的出现和安慰像一下子给这些饱受惊吓折磨的中国女人吃了定心丸,警局立刻恢复了安宁。
  “慢慢说,姑娘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窗外,不一会儿便挤满了祖鲁、斯威士、北索托、科萨、茨瓦纳、聪加、文达、恩德贝莱等部族的黑人男子和女人,纷纷围拢过来看热闹,这些黄皮肤中国妇女的奇怪举动引起附近地区的轰动。老华侨关切的询问,使逃亡的中国妇女们感到如同见了家乡父老一般亲切、温暖!
  柳云解释说,她们被迫在首都比勒陀利亚市郊一家中国人开办的“地下妓院”当妓女,她和姐妹们刚刚从那里逃出来。现在,也许欺骗和伤害她们的人正在寻找她们,她们希望尽快联系上中国大使馆,得到他们的保护,越快越好!
  面对这些满脸惊慌、与当地民族语言不通的中国妇女,远离祖国多年的老华侨问明情况后,随即向警察局介绍了情况,并开始与值班警察进行交涉。女人们停止哭泣,一边拭去泪痕一边不安地望着他们对话,等待着。
  在警察局未明确表态之前,柳云和姐妹们仍然不时频频地下意识东瞅西看,生怕有什么人会追到警察局来……老人又回到他们身边,告诉他们一会儿警察局要询问你们,不要怕,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由于种种原因,柳云要求老华侨替他们向黑人警察说明,强烈希望帮助他们联系中国大使馆,求见大使,以寻求祖国的救助。
  下午6时30分,警察向老华侨询问柳云等人是否可以接受询问。他们表示已经慢慢恢复了平静,神志清醒。于是,值班警官就在办公室中开始询问柳云等人,老华侨在旁边翻译。
  警官用英语道:“请问女士,你们是什么身份,为何求助警察局?”
  老华侨将警官的话翻译过去,然后,又把柳云的话告诉警官:“他们来自中国的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因为种种原因受到人身自由限制,有人逼迫他们出卖肉体,因此他们逃出来,特向警察局求助。”
  警官:“哦,请你的当事人就事情发生的经过作一些详细陈述。”
  老华侨:“当事人今年2月28日持有效护照从中国北京经香港入境,受雇于‘南非海外实业有限公司’。这家公司是中国人开办的,双方签订的务工合同明确写明是到这里的酒店工作,但奇怪的是一到约翰内斯堡并未见到如他们所说的一切,而是被‘南非海外实业有限公司’雇主于镇等一伙人用一辆面包车拉到了首都比勒陀利亚,安顿在市郊的一幢花园洋楼内,公司派人对他们进行严格管理,随后他们的护照及返程机票也被强行收走。”
  警官:“为什么?”
  老华侨:“这正是他们需要警方帮助的。这些来自穷乡僻壤、没见过任何世面的乡镇女人,做梦也没有想到来南非工作的梦从此画上一道黑色印记,直至不久前彻底破碎。事实上,这是一座非法的地下妓院。3月10日,陪同他们抵达彩虹之国的县政协领导离开约翰内斯堡后,情况进一步恶化,当他们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为时已晚,想离开或逃走已不可能。公司总经理姜森林召集开会,明确了他们的工作性质是提供色情服务。”
  警官:“当事人是否怀疑总经理应对这一事件负责?”
  老华侨点头:“是的。他们同时认为公司董事长于镇也应对此事负责。”接着老人解释说:“闻听此言,犹如天外惊雷!他们既惊又怕,就连他们中唯一的男性柳军也不知怎么办才好,个个成了惊弓之鸟。当事人并不怀疑,公司董事长于镇和总经理姜森林应对此事负责。他们确认那里是一处秘密色情场所,一切都在他们操纵之下,地点是比勒陀利亚林伍德区的……”
  警官:“好的,明白了。请试述加害者可能具有何种动机?”
  老华侨:“当事人难以断言。但加害者遭到他们拒绝后,总经理姜森林恼羞成怒,凶相毕露,随后以恐吓、威胁等手段多次对他们进行百般刁难和折磨,摧残打骂。让他们吃不饱、睡不好,首先从精神上彻底摧垮他们的意志,再从肉体上把他们当做性奴隶,天天囚禁在那幢别墅的院子里。”
  黑人警官边询问记录,边不时地用困惑的眼神望他们一眼。
  在他看来,面前这些中国妇女大都不年轻了,也不漂亮。众所周知,任何一个组织女人卖淫的犯罪集团都懂得年轻漂亮的重要性。而任何一个有头脑的组织者逼迫女人进行色情活动是断然不会放弃这一原则的,否则,无疑是跟自己的商业利益开玩笑。这位黑人警官不明白被中国妇女称做“于镇”和“姜森林”的加害者为什么会不懂得这一基本道理,觉得不可思议。
  事实上,这一问题也同样困惑着柳云等11名当事人。这十几名中国女人年龄都在30~40岁之间,最小的柳云也已29岁,且在国内都已结婚成家,有丈夫和孩子。她们不明白,既然当初南非公司的董事长于镇到她们所在的中国边远县城“招工”是为了招聘卖淫女,为什么不招那些年轻漂亮、无牵无挂又喜欢钱的风流好,而偏偏选择她们这些半老徐娘的妇女呢?在家乡,尽管她们生活贫困,但大多数人都有清贫而不乏温馨的小家庭。
  无论从哪方面讲,她们都不合适。
  警官:“犯罪嫌疑人是否拥有武器,当事人能否提供线索?”
  老华侨转身向柳云询问。
  一会儿,老华侨回答:“当事人经常受到威胁,但犯罪嫌疑人是否拥有武器,她们无法确定。”随后又补充说:“董事长于镇可能有枪。”
  一个多小时后,天色不知不觉已暗了下来,警察局的电灯亮了。上述证词经过记录在案和签字画押后,老华侨打电话给当地华人媒体,希望《华侨新闻报》尽快与中国驻南非大使馆取得联系,并给予帮助,协助解决。报社闻讯后十分重视,同意了他的请求,表示愿意帮忙。老华侨焦虑的心情放松了一些,这一令人高兴的消息随后又转告给迫切希望知道结果的柳云等11名中国女人。







案情惊动外交部、公安部

   《华侨新闻报》获悉这一事件后,立即派出首席记者前往事发地点了解情况,核实有关问题,并设法与当事人接触。紧接着,获悉这一惊人消息的新华社驻南非首席记者陈铭也在第一时间驱车赶到。一看到记者,柳云等人非常激动。他们有一肚子话想告诉这些关注自己遭遇的人。非常时期,任何一句微小的问候或关切的眼神都让他们感到具有难以置信的力量和信心。
  灯火通明的一个大房间里,陈铭等人在询问。
  笔在采访本上快速移动。
  他要了一杯咖啡,又为大伙要了果汁,仔细核实每一个细节。
  入夜之后,案情已基本搞清,陈铭和《华侨新闻报》也与中国驻南非大使馆取得了联系。接电话的陈玲参赞立即向大使报告了情况,同时通知出事地区所管辖的约翰内斯堡总领馆,要求他们尽快前往处理,以确保这些当事人的人身安全。
  约翰内斯堡总领馆内,惊悉此事的叶总领事感到事关重大。经过研究,他立即派段忠、吴刚两位领事驱车前往玫瑰坡警察局了解情况,配合当地警方务必保证当事人的生命财产安全,并随时与总领馆保持联系。那一刻起,全馆上下所有工作人员便开始紧张地忙碌起来。身为中华人民共和国驻外使领馆的官员,他们明白自己代表的不仅是一个主权国家在另一国家的形象,同时也是一个主权国家通过他们默默无闻的勤奋工作,保障所驻国中国公民工作、生活、生命、财产、人身自由和尊严等合法权利不受侵犯的重要保证。这11名突然闯入玫瑰坡警察局的中国女同胞,牵动着他们的心。
  玫瑰坡警察局里,警察、记者和老华侨正在与女人们交谈。两辆挂着外交牌照的白色小轿车驶入警察局大门,透过落地窗,女人们无意地看到了它。当时已是晚上7点多了。房间门开启后,经人引领,来客被请进了房间。
  “大使馆的同志到了。”老华侨说,“你们休息一下,想吃想喝都由你们,要啥给啥。说吧,我给你们端来,年轻人!”
  段忠、吴刚两位领事的到来,并没有使仍然处于不安之中的柳云等人真正感到安全的降临。她们眼中闪烁着不信任的目光,刚刚安静下来的情绪再度激动起来。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
  两位领事向她们出示了证件。当看到证件上国徽的一瞬间,她们压抑太久的悲愤心情爆发了,失声痛哭。在她们眼中,来的人无论什么职务,只要他们是中国领事馆的人,代表着中国政府,那种巨大的依附感立刻如同失魂落魄的孩子终于见到了母亲一般——有什么样的心情可以比此时此刻她们的这种感受更刻骨铭心呢?
  段忠、吴刚两位领事向她们表示,中国使领馆高度关注此事,一定竭尽全力帮助她们解决问题并确保她们的人身安全。哭声更大程度上表现出她们相信段、吴二位领事代表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他们一定会帮助自己返回祖国,回到家乡,回到亲人的身边。
  一直在积极帮助她们进行交涉的老华侨,眼见中国总领事馆的人到来,也放下心来。本来,他只是为了打听一下情况才赶到这里的,不想交涉了数小时,晚餐都未来得及吃。现在,一切都变得让人放心。他对这些中国女同胞的遭遇深感震惊和遗憾,当确定她们的安全随着领事们的到来可以得到更加有效的保障后,便告辞离去。
  女人们吃了点饭以后,就同领事们一起回到原来的大房间。紧绷了一天的神经,这一刻得到了释放。女人们的心神疲乏劳累程度可想而知,放下东西,有的坐在大床上,因为上面垫好了铺盖,柳云和几个女人脸朝天躺在床上,摊开四肢,脑子里突然变得恍惚而朦胧,一切都显得不真实起来。一眼望去,女伴们就好像自己看过的书名《青楼》里的人物差不多。她的眼里突然涌出泪水,笑了。
  “嗨!”她打了个招呼。
  “什么?”同伴说。
  “现在好了。”她说,又想起了心事。
  随着段忠、吴刚两位领事的深入了解,截至当地时间午夜时分,11名中国女人的遭遇,以及于镇等相关人员的背景已基本查清,随后向馆里报告了情况。
  夜色深沉。中国驻约翰内斯堡总领馆内,叶总领事一直密切关注着此事。两位领事在电话中简短汇报说,据柳云等当事人称,以“南非海外实业有限公司”名义在比勒陀利亚开地下妓院的老板叫于镇,现年40岁左右,辽宁人,他和总经理姜森林等人住在比勒陀利亚市林伍德区林伯恩路108号。他们强烈要求大使馆和南非警方尽快抓住这些人。对于他们的心情,领事们完全理解,但事情远非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叶总领事指示他们积极与南非警方进行协调,为安全起见,希望将那些中国妇女暂时安置在玫瑰坡警察局内休息。在事实清楚的基础上,争取请南非警方尽快抓获犯罪嫌疑人,以彻底解决问题。无论如何,要绝对保证这些女人的人身自由和生命安全不再受到任何侵犯。
  翌日,约翰内斯堡。许多国家驻南非的新闻机构通过不同渠道也获悉了“十一名中国妇女闯进玫瑰坡警察局要求保护的事件”,纷纷前往警察局采访。此事立即在南非当地华人社团中引起巨大轰动。随后数日,约翰内斯堡和首都比勒陀利亚众多新闻媒体、外国新闻机构的采访组和追踪记者一直不离玫瑰坡警察局,围追堵截,通过各种途径、手段,将得到的消息,不管真的、假的还是半真半假的发回各自报社,一齐刊登在早间上市的报纸上。
  与此同时,由中国约翰内斯堡总领馆叶总领事签发的一封明传电报迅速发回国内有关部门。这封级别为“特急”的急件,几乎同时摆在了外交部领事司、公安部出入境管理局领导的案头。这便是不久后震惊中外、造成重大国际影响的“于镇跨国诱骗逼迫中国妇女卖淫案”。






希望改变命运的女人们

   为了这次远行,女人们做了大量准备工作。早在几个月前,心急的她们甚至就开始打听南非的钱叫什么,人民币到那里还能不能花?
  于镇告诉女人们,南非的货币单位是兰特,相当于中国的人民币。南非不仅富裕,到那里可以挣大钱,而且旅行支票和其他主要的外国货币都可以在大饭店、机场、商业银行进行兑换。等到她们赚了钱,就可以风风光光地回来了,想盖房子盖房子,想享受就享受,反正随便花。他的一番话说得女人们十分激动,格外高兴。
  前一天,当地纷纷扬扬下了整整一夜大雪,把小城捂得个溜溜严,连只隔几条街的山上的革命烈士纪念碑都无法辨认。10点钟前,赴南劳务人员已在火车站集合完毕,像过节一样兴高采烈。许多家人来送行,随身带着大包礼物和过年的食品,让他们路上吃。
  这次远足,开始的时候,气氛非常好,是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的农村女人平生经历过的最称心如意的一次。大家在车上又吃又喝,又说又唱,仿佛是一群亲兄弟姐妹。他们谁也没有出过远门,对素以“彩虹之国”著称于世的南非更是一无所知,想象中似乎跟天堂差不多。
  因为,在于镇离开他们回南非之前对那个遥远的国家作了一番更为诱人的描述:那里到处是旅游者的足迹,还有一湾洁白细沙的海滩,一泓清澈的流水,以及刚出海的蚶蛤。有人问怎么才能到南非,于镇在他的通信录上记下了这样的旅行路线:从北京国际机场登机,到香港转机,在新机场歇脚,然后乘坐南非国家航空公司的航班直飞南非的最大城市约翰内斯堡。当时,包括柳云在内,所有女人们丝毫也没有意识到这几行字对她们意味着什么。在她们心中,流溢着憧憬与甜蜜。
  第二天,11点钟的时候,北京已经遥遥在望。
  在北京河东宾馆下榻处,一位陌生男子跨进门槛,他带来了三位不速之客。他们是28日先期到达的同一地区和龙市的另外三位女人,就是到南非后迅速成为于镇和姜森林帮凶的陈倩、栾小敏和另一个女人。
  这样一来,包括护送他们的领导在内,准备赴南非的男女增加到17人,在宾馆住了一夜。接着到北京国际机场准备一起飞往南非,但在首都机场边检时,这一行人出了件意想不到的事情。16人中的王筱虹和另一个岳姓女人签证被发现有问题,随后全队所有人都被警方请进旁边的一间大办公室,逐一进行询问检查,这一情况令“带队”的县政协的章主席、县外事服务中心的李哲浩主任深感不安,好在除了王、岳的护照有问题被警方阻止出境外,其他人的护照被告知没问题。这样,大家才从骤然紧张的气氛中松了一口气,经过研究,李哲浩不得不临时留下等候处理此事,章主席带领大家登机。
  经过十多个小时漫长而疲惫的飞行后,南非航班安全降落在约翰内斯堡国际机场。早已等候在机场的于镇、姜森林坐着赵忠开的轿车,和他们的朋友一起把风尘仆仆从国内飞来的章主席及柳云等十几个人接到首都比勒陀利亚市郊一幢别墅,安排他们住了下来。
  别墅占地面积很大,四周被高耸的围墙与外界隔离成两个世界。目光所及全是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阳台后面不远处是座花园,瑰丽壮观、千姿百态。园中有池,池中有岛。小山、沼泽、草地、茂林、石桥、曲径,布局协调,清雅怡人,四季鲜花常开,奇石巧夺天工,富有浓郁的异国情调。
  于镇介绍说,这是他花200多万兰特在南非置下的产业,也是他们即将开始工作的酒店。虽然“酒店”内部还没有完全装修好,不过,它不同凡响的气派已经让来自国内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的淘金者惊叹不已。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于镇特意向他们介绍了一个30多岁的女人,就是那个陈倩,先他们之前来自同一个地区的另外一座城市,不知为什么,她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有点与众不同,似乎已经成为酒店的“管理”人员。
  在北京,柳云一看到陈倩,看到她的金牙、尖削的下巴,看到她的过于艳丽的穿着打扮,就泛起一阵恶心。到南非后,陈倩跟大家握手以后,第一件事是去上厕所。
  她一离开,有人就转身问在小椅子上落座的柳云:“这是谁呀?”
  “可能是老板雇的管理员吧。”
  “老板从沈阳带来的?”
  “大概是吧。”
  晚餐时,碟子太少,不够用了,栾小敏只好腾出两只发黑的旧菜碟盛玉米馅饼。谁都看到,陈倩从厕所出来后,没有洗手就坐在柳云身边,她不吃东西,把馅饼碟子搁到木架子上,浑身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她对赵忠给她的杜松子酒倒蛮有兴趣,一饮而尽,又泰然而毫不客气地接受了第二杯、第三杯。
  见到柳军起身去取甜食,她就离开自己原来坐的小椅子,乘机占领了他那紫丁香色的坐垫,那是大餐室最舒适的地方。她刚一坐下,就叉起双腿,滔滔不绝地发表那令人难以接受、意味深长的“演讲”,说什么南非跟中国相比简直是天堂,只要是女人,无论多大岁数到这里都能挣大钱,因为它的法律充分考虑到男人的天赋权利和女人的享受,等等。
  “陈姐。”坐在她身边的陈玉镯不好意思地打断她说,“要是你下一步还想议论女人怎么挣钱,就快别说啦。恶心人,你不讲谁也知道,不要脸的女人在中国也挣钱。”李小丽干脆在榻上躺下,摊开四肢,表示对陈倩的蔑视。
  郑贞子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悄悄问崔军花,“原来她是——那啥呀?”
  这时,一个在南非待了好几年的40多岁女人插话说,要是社会主义国家也有这样的制度,那么,为什么你们要从社会主义国家跑到南非来打工?柳云两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旅行袋,冷若冰霜地插话道:“你错了,大姐。我们来南非可是有合法护照的,到酒店工作,干正当的事情,不是来做‘小姐’的。唯一的不同点是,我们不仅跟老板有劳务合同和补充协议,还是正大光明过来的,不干净的钱我们不挣。”
  说完,她起身上楼离开了。
  那个女人把自己的坐垫挪到隋玉、徐爱敏、刘满月、程美丽、崔军花、裴兰花跟前,苦口婆心地向他们解释:“你们是刚来,啥也不懂。一说这些,就都不好意思。可见要在你们心中根除老家那一套是多么艰难。”
  没有人接茬。似乎大家不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裴兰花散开了自己的头发,正在编辫子。这是她在家乡的习惯。虽然生活困难,但是对漂亮的追求是与生俱来的,要是她晚上睡觉前梳的是马尾发型,她就利用上床这会工夫编辫子;相反,要是她睡觉的时候编的是辫子,第二天她总要解开辫子,重新梳理,挽一个马尾巴出门。在这两种情况下,她都要在你面前留下几根又长又粗的黑色头发作为礼物。她人很正派,就是喜欢自己的一头秀发。看到她举起双臂,满嘴发卡,你就知道她对眼下这场刚住下就引发的争论表现得有点尴尬……又好像不太理解。
  还有一件事令所有女人印象深刻:就是目前他们栖身的这幢三层花园洋楼。这是到南非之前,每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的。按说,到外国打工,住宿条件是不敢奢望的,反正有个地方睡觉就行了,没想到是住在这种奢侈、漂亮的高档别墅。
  夜风伴着一阵阵花香,扑鼻而至,顿感舒心得想笑。
  “哎,明天或者后天,老板说,开业就可以挣钱了,一天能挣不少兰特呢。”
  “我跟你说什么来着?”
  “别打岔。要是你挣了钱怎么花?”
  “过日子呗!”
  “那要是有危险怎么办?我看见街上那些黑人就害怕,咋那么丑那么黑呀?我要是能挣十万兰特就好了,回家开个小饭店,再把父母从农村接出来……哎,想得美,章主席啥时候回去呀,知道吗?”
  “知道。他说要在这里待十天,好容易来一趟,谁还不想玩玩。”
  “嗯!也是,有机会咱们也出去玩。”
  “你想上哪玩,去赌场不,听说南非赌场好大好多!”
  “哪有钱啊,反正我得多挣钱。”
  柳云笑了。她说早点睡吧,就终止了谈话。
  入睡前,赵忠通知:明早开始军训。
  连续奔波数日疲态尽显的女人们在惊奇与憧憬的心情中与自己的美梦“约会”去了。另一个房间里,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衣,手里握着一个绿色玻璃杯,精神也有些倦怠的章主席惬意地靠在躺椅上,异国情调,美景尽收,让他感到开心和满意。
  这时候,楼下有两个人影,眼睛盯着天花板,那是董事长于镇和总经理姜森林,此刻已经是一脸得意的表情。
  当初,延吉市外事服务中心主任刘祥领着于镇给章主席介绍时,尽管他说自己是一个在南非投资办厂的实业家,拥有“俱乐部”、“酒店”和别墅,但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的头脑和政治经验并没有让章主席失去清醒。一下子让这么多女人到南非来,章主席不无担心。光听外事服务中心的汇报和于镇解释,并承诺到南非后会好好对待这些招来的女工,又签了个补充协议,他仍然担心这么多人出国会有问题。现在,百闻不如一见,经过这一次亲临考察,他认为一切都跟于镇当初介绍的差不多。虽然发现于镇的酒店没有牌匾,还没有开业,给招募出国的劳务人员办的也只是旅游签证,但于镇保证落地后一定为他们办理合法的工作签证。
  再者,于镇毕竟是中国人,家还在沈阳,不会出问题。
  在国内是他宴请于镇,眼下则是于镇极尽地主之谊,热情周到地接待他。想到此,他放下当地的华人报纸,看了看时间,离开阳台,回到室内。正欲去拿电话,恰好这时,“南非海外实业有限公司”董事长于镇、总经理姜森林推门而进,向他轻声说道:“累了吧,主席?”
  章主席点了点头:“哦,还好。嗯……条件还可以嘛!”
  三人点燃香烟,商量第二天的游玩安排事宜。
  “别出事儿。”章主席再次告诫,“你是老板,你到我们那里去招工,我把人交给了你。都不容易,都有家有口的,出来挣点钱。我走后你不要慢待他们,更不能出啥事。如果有一天出事我就找你算账。”
  “这点请领导放心!”
  于镇点头应承。从外表看,于镇是个儒雅的中年人,文质彬彬,说话做事显得很稳重。据说他原是沈阳一所大学的讲师,下海后来南非发展。也许正是这一点,成为章主席相信他的一个重要理由吧。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不可能钻到别人的心里去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能通过其外表和举止言谈来观察和判断。
  倒是于镇身边的姜森林,让章主席隐约有几分不放心。此人身材魁梧,行为粗俗,浑身散发着一种黑道的习气,与他的“总经理”身份不大相符,接触中他的目光常闪烁着一种令人捉摸不定的东西。不过,自己既不是他们的真正“领导”,又身在海外,有些事情不好深说,只希望他们对招来的女工们好些。
  第二天一早,在于镇的提议下,柳云等人被组织聚拢在别墅的大厅外准备照相,然后请章主席把这些照片带回去交给他们的亲人,以便让家乡父老兄弟放心。女人们唧唧喳喳地各自笑着举起V型手指,神采飞扬地围着章主席、于镇、姜森林等人身边对着镜头照了很多合影。他们真心希望在章主席回国时,把这些他们到达南非后的照片带回去,让父母和街坊邻居们看看,也好让他们的牵挂变成欢笑和羡慕。
  照完相,女人们把自己带来的大包小包搬上床(所谓床,是只有床垫子,床垫子一溜直接铺在地上)整理。然后,又打开从家里花十几元买的《世界地图》贴在床头。大家从地图上找到了“中国”的位置,却找不到家在哪里。完成这一切以后,柳云和姐妹们去买了两件衬衣和几双袜子。电动大门外有一个小跳蚤市场,第一次花兰特,感到很新奇和刺激。
  最初对于镇本人和他的三层“酒店”印象,包括章主席、柳云姐弟在内的所有人都感觉不错,很是满意。于镇给人的印象是:身高一米七六左右,一头短发衬托着那张英俊、稳重而微胖的脸,面目和善,目光深邃,他的表情总是似笑非笑,显示出丰富的人生经验。素质很好,待人接物态度和蔼,言谈举止间的儒雅之气尤其令人敬重。这样一副有文化的“富态”相,大家都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可以依赖的好老板,心情也在这种依赖中得到了美丽的绽放。这一点,从柳云、柳军等人最初写给父母的信中可见一斑。
爸爸、妈妈:
  你们好!
  这封信是托章主席代捎的,很不容易。因为这里正在进行装修,暂时没有联系电话,一切刚刚开始,还没有走向正规化,所以没法说我们在这里具体做什么工作。不过请你们放心,这里是一个大酒店,风景秀丽,环境优美,只是离(首都)比勒陀利亚挺远,是个别墅区,离约翰内斯堡40多公里,下飞机走21号高速公路大约半个小时(20分钟)就到了。我们这个酒店上下三层楼,典型的欧式建筑,有花园、游泳池、健身房、酒吧……
  这几天,我们正在进行岗前培训,柳军有可能做调酒师工作。也许当你们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开业了,章主席也许不等我们开业就回去。对了,我忘说了,在北京入关的时候,王筱虹和小岳姐的签证有问题,被北京海关扣留,李经理也陪他们回去了,也许过一阵子他们还能来。我还听说在我们赴非后,咱县不少人又到政协报名想来南非。爸爸,有件事你一定要给我留意,你一定要打听王筱虹或者到政协去问问,下批什么时候再来?因为我来的时候药带少了,我到了这边水土不服,又很少上街,所以药肯定是不够用的,你可以告诉再来南非的人,海关不检查被托运的行李,药品多带没事的。你让谁捎,给她点钱也可以,另外你让刘玲也打听他们那边的人有没有到约翰内斯堡的,如有人来,一定给我捎药来(消靡栓20盒、甲硝唑片20盒、达克宁霜15盒、头孢氟派酸50板、千金片20盒)。另外,章主席也许5月份还来,你一定勤打听着点……
  爸爸、妈妈你们要保重身体,不要太操劳了,等我和弟弟挣了钱,就回去孝敬你们二老!
想念你们的女儿、儿子
柳云、柳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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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小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