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行动 文/龙 吟
1 “洗霸”危机 东北的气温,与日历牌上的节气,是绝对不吻合的。虽然春节过去已经一个月了,江河还是被厚厚的冰层覆盖着,人还需要穿着厚厚的外衣夜行。 时近子夜,王喜谦从“夜伴歌情”歌厅走了出来。他的情绪,还被刚才的另类消费感染着。 坐落于非繁华街,又是门脸不大的小规模,在省城哈尔滨,这样的歌厅,绝对不应该有门庭若市的生意,可“夜伴歌情”做到了这一点。什么经营法宝?就是三陪小姐的艳舞陪唱。同样的包房,同样的卡拉OK设备,唯一不同的,就是陪唱女郎近乎于全裸。于是消费者上来了,歌厅老板赚钱了。 王喜谦可不是那种没有见过世面的食色者,每年都能弄个几百万元效益的他,老屋有妻子,金屋有二奶,绝不会被纯属娱乐消费的一时艳色完全征服。让他感到刺激的,不是裸体伴舞陪唱的妙龄女郎,而是歌厅老板的经营方略,省城的生意人就是脑瓜活泛思路新,自己的贸易公司,也应该借鉴一下“脱光露艳”的生意经,让自己公司的效益更上一层楼。如何借鉴呢?他产生了招聘艳女帅哥洽谈专家的想法。是呀,以往做生意,都是他自己亲自和客户接洽,在相互需要的前提下,根本就没有真正意义的洽谈,服务的报酬按照一种潜规则式的标准来敲定,就是抽取服务涉及金额的百分之三左右,百分之五是最高限定。要是找银行的人办成此事,可是按照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三十的额度来抽取回报的。采取艳女帅哥洽谈方略,让艳女把男客户搞得慷慨大方起来,让帅哥把女客户侃得忘记精打细算,只要在规定的基础上有所提高,一个百分点就是一笔可观增收啊。要是能了我心愿,创下一单回报额度在百分之二十以上的业务,那岂不是一件快事。 这样盘算着,王喜谦简直要笑出声了。 虽然活得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但是由于自己生意的那种特殊性,王喜谦在日常生活中,总是十二分小心,夜晚更是有一种提高警惕、保卫自己的警觉。此刻他虽然脑子里在考虑着生意,同时左顾右盼,提防着身后。 做大生意的人,有防人之心,似乎很合乎情理。但是这些人防范的,是打富人主意的坏人。而王喜谦防范得更多,除了图他财的坏人,还有他的客户。因为他做的,是一种违法生意——洗黑钱。 王喜谦是一个智商很高的人,用老百姓的话来讲,那是脑瓜绝对够转。他生长在黑龙江省的绥芬河市。绥芬河市,那可是因中俄边贸而突然繁荣的边城。有此地理优势,又有一个干啥都能行的高智商,王喜谦就是合理合法地赚钞票,十几年的商海沉浮,他也会成为一个腰缠万贯的富翁。然而他偏偏是那种“王二小放羊——不往好草赶”的人,总是怀着“违法犯罪又逍遥法外地办公司才能赚大钱”的邪恶念头,把自己的聪明才智往歪里用。 他是一个很有“远见”的人,20世纪90年代中期,在夜总会式的娱乐业在中国县城和县级市出现之后,他就预言:“基层官员的贪污腐败,以及不良个人收入,将是一个普遍的问题,如果开一个专门为这类群体服务的洗钱公司,肯定是一个比拦路抢劫还有油水的买卖。”当时他的同学都问他:“王喜谦,你知道‘洗钱’是怎么一回事吗?”他支吾了半晌竟然说不上来,只是按照自己的理解来回答:“‘洗钱’就是帮着贪官把公款转出去,提出现金再返还。”这个解释,遭到了朋友们的嘲笑。被人笑得不好意思了,他才去查找翻阅相关资料,这才懂得了洗钱的准确概念。原来“洗钱”一词起源于20世纪20年代,美国芝加哥黑手党的一个金融专家购买了一台投币式洗衣机,开了一个洗衣店。然后,在每天晚上计算当天的洗衣收入时,他就把其他非法所得的赃款加入其中,再向税务部门申报纳税,扣去其应缴的税款外,剩下的非法得来的钱财就成了他的合法收入。这就是“洗钱”一词的来历。现在“洗钱”的含义主要是指通过有组织的活动来掩盖大批以贩毒、走私军火、贪污、偷税漏税等非法手段获得的资金,然后以合法资金的身份进入流通市场的犯罪活动。看到这里,王喜谦恍然大悟:“原来洗钱公司不仅是和贪官合作,客户的范围还很广呢。” 同龄人笑他异想天开的时候,王喜谦却真的开办了自己的洗钱公司,走上了为洗钱者提供服务的道路。如今,他和他的两个合作伙伴,已经完成了多达40多亿元的洗钱业绩。因为这个业绩,他那习惯于使用网络语言的二奶,送给他一个绰号:洗霸。王喜谦不懂其含义。二奶就娇滴滴地解释:“洗你自然明白,洗黑钱嘛。霸嘛,就是最多、第一、永不休止的意思。”听了这个解释,王喜谦高兴,一边把二奶拉入怀中鸟啄虫地亲吻着,一边扬扬自得地说:“我喜欢这个称号,我也确实属于东北的洗霸,但是这远远不够,我还要争取做全国的洗霸。” 40多亿元的业绩可是非同小可,不仅可以给他和他的合作伙伴带来数千万元的暴利,同时也给他的生活注入了一种难以安定的自危基因。是呀,自己的客户,都是些什么人呀,往自己腰包里搂公款的贪官,往单位小金库里转移专用款的违规官员,卖摇头丸富裕起来的毒枭……总之,都是一些不肯遵守社会公共规则的人,他们中的一些人,在有了风吹草动的时候,完全可能会出于自保需要,把自己杀掉灭口。要知道,社会上有号称职业杀手的恶人,他们会为几千元几万元的钞票,去制造血案!正是由于有了这种担忧,王喜谦这十几年来,也一直留一半贪婪一半,活在如履薄冰的时光里。 此刻,王喜谦感到自己从歌厅出来后,有一个人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他警觉地回头望了一眼,见是一个20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一件米黄色的夹克衫,他记得此人也在歌厅里与自己同步消费,他进入的包房,和自己的包房是对门。王喜谦在回想,依稀记得两个人在歌厅包房门口两次擦肩而过的时候,这个人对自己特别注意,而且观察自己的眼神也很古怪,缺乏友善气息。想到这里,王喜谦不寒而栗了,难道他是哪个冤家对头派来害自己的? 两辆出租车迎面驶过来,在他们附近放慢了车速,的士司机在等待他们的手势。 王喜谦有自己的私家车,不过停放在车库里从来不开,出入一律打车,这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他觉得车牌号是一种固定性的东西,驾驶着自己的车进进出出的,最容易暴露自己的行踪,从而给人当活靶子。 本来是出了歌厅的门就要打车的,可是为了验证这个穿米黄色夹克衫的小伙子是不是对自己有所图谋,王喜谦决定再走一段路,到主街上去打车。 身后穿米黄色夹克衫的小伙子也没有打车。 出租车离去了。 几十步的路程之后,王喜谦来到了主街上,这个时候,他招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后先吩咐司机:“不要忙着加速。”然后从车后窗察看。只见那个穿米黄色夹克衫的小伙子也招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并和自己同向行驶。 自己步行,对方也步行,自己打车,对方也打车!王喜谦的疑心加重了。为了进一步确认,他决定不回家,就吩咐司机:“先到防洪纪念塔广场,再去索菲亚教堂,最后去安康小区。”司机不解:“为什么不先去索菲亚教堂,那样不多走道。”王喜谦就说:“多走道你多挣钱,我就想这么走。” 司机依言驾驶。 两个地方走过之后,王喜谦发现,对方的出租车一直跟着自己。可以肯定,那人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一定是哪个客户有了东窗事发的危险,要除掉自己,杀人灭口了。得出这个结论之后,他告诉司机:“后面那辆出租车总是跟着咱们,想办法甩掉他们。”司机回答:“明白。” 就提高了车速。 轿车开始穿大街走小巷地奔跑起来。 2 后生算盘 王喜谦虽然天天和钱打交道,不像刑事犯罪分子那样天天与警察周旋,但是他的反跟踪能力还是极强的,在安康小区下车后,他又两次更换出租车,最后安全回到了自己的家。 王喜谦的家在绥芬河市,不过,他和二奶住在哈市,道里区河松小区。 小鸟依人的二奶晓洁已经熟睡,王喜谦把她惊醒了,对此习以为常的她,没有责怪的佯怒,而是仔细观察情夫的神色,并发现了异常,就问道:“怎么了,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 王喜谦有一个习惯,就是自己的一切违法勾当,对妻子守口如瓶,而对二奶却和盘托出。这不仅仅是喜新厌旧的情绪问题,最主要的是,妻子对他的生意一向不以为然,从不过问。而晓洁不仅喜欢打听,还能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王喜谦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什……什么,杀手?”晓洁的脸色刹那间惨白如纸。 看到情妇如此惊慌失措,王喜谦被感动了,谁说情妇的情感是假的,晓洁不是如此在意自己的安危嘛!于是他那暂时消失的护佑女人的男子汉气魄又重新恢复了,反倒安慰起晓洁来:“放心,一点事没有。中国哪有高水平的杀手,不过是穷得赌命的小瘪三,想杀掉我,不是开玩笑嘛。问题是我得搞清楚谁是这个杀手的雇主。我明天就派人办这件事。” “派谁去啊,你不是说公司人手缺吗?”晓洁关切地问。 “现在的调查所开得满大街都是,只要肯花钱,会有人争着抢着做。”王喜谦说着,就换上睡衣上床。 “是个好主意,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反正你也忙,以后就由我天天去督促,听取调查进度的汇报。”晓洁表示。 “好啊。”王喜谦答应了,随即,他搂着晓洁入眠,很快就发出了沉沉的酣声。 可是,晓洁却一点睡意都没有,王喜谦带回来的消息把她吓坏了。 她的恐惧,虽然也有希望王喜谦平平安安的情感因素,但决不是全部,因为她怀疑这个杀手有可能是自己的弟弟雇用的。弟弟一直梦想着把自己的公司办成一个洗钱公司,他多次和姐姐发着狠:“要不是有王喜谦在前面挡着,我也早就发展起来了,哪天我非大义灭亲,把他干掉。”而晓洁一直以为弟弟是在过嘴瘾。今晚,真有杀手出现了,晓洁就首先想到了弟弟。 别说是情夫,就是面对丈夫,晓洁也不会把弟弟供出来。可是她又不能任由杀戮的出现,必须避免血案的发生,这既是保护情夫也是挽救弟弟。直到凌晨三点,晓洁才想好了对策,明天找弟弟谈一谈,劝说他放弃铤而走险的玩命行动。 次日,晓洁和王喜谦走进了位于道里区建国街上的一家调查所,说明了来意。 接待他的,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一双滴溜溜转的小眼睛透着创收的精明,他看着王喜谦写在一张纸上的车牌号,说道:“仅仅凭着一辆出租车的车牌号,就要查找到昨夜打车的人,然后通过这个打手,找到幕后雇主,这七拐八绕的,难度极高,比警察破案还要费劲。” 王喜谦对数字有特殊的记忆天赋,昨夜他那么远的距离,竟然看清并记住了那个穿米黄色夹克衫小伙子所乘坐的出租车的车牌号。这也是他唯一能向调查所提供的资料。他也知道眼前这位强调难度,其实是想提高报酬。事关自己安全,王喜谦自然不会吝啬这点小钱,于是他笑了:“没难度我找你干啥,自己就搞定了。你就说痛快话吧,需要多少钱?” “恐怕没有一巴掌下不来。”中年男子报价后,观察着王喜谦,等待着应对王喜谦的讨价还价。可是出乎他的意料,王喜谦一句“成交”结束了洽谈。 从调查所出来,王喜谦被电话叫走了。晓洁推说要去逛街,立刻约弟弟在位于步行街上的中央商城面谈。 晓洁的弟弟名叫莽子,他的公司在南岗区经济开发区,临近龙塔。生意正经,效益也还算可以。莽子一直梦想着像王喜谦那样挣大钱。可是自己不像王喜谦那样在洗道上有名气,自然也缺乏王喜谦那样的客源,要想跻身洗道,十分困难。为了打开局面,他觉得只有搞掉王喜谦,自己再以王喜谦亲友的身份把王喜谦的客源拉过来,就可以实现洗道崛起了。姐姐打来电话的时候,他正在自己的公司里,也猜不出姐姐所说的要紧事究竟是什么,便急匆匆从开发区赶了过来。 新进行内装修的商城,体现了人性化服务的理念,增加了顾客休息椅,姐弟俩就坐在休息椅上开始交谈。 晓洁第一句话就问:“小弟,你说过,要搞掉你姐夫,这话当真?” “不和你领证的家伙,算什么姐夫!我的话自然当真。”莽子回答。 “这么说,昨晚的杀手真的是你派去的?小弟啊,雇凶杀人,那可是国法难容的罪过,要掉脑袋的!你不为姐姐着想,总该为父母想想吧?万一你犯了事,老爹老妈还不得气死。再者说了,你姐夫能把事业干得这么大,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你哪里是他的对手,不要别人没有算计着,自己倒把小命搭上。”晓洁直言不讳地质问,苦苦地劝阻。 “什么杀手?莫名其妙嘛!我搞他,不用这类低能的办法。”莽子表示。 “真的与你无关?”晓洁感到意外。 “真的与我无关,你不信,我可以指天发誓。”莽子再次表白。 “哦,那就好,那就好。”晓洁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就为这点事折腾我一趟,耽误我多少业务!姐,你有病。”莽子不满地叨咕着,然后急匆匆告辞。 “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能耽误你什么业务,瞎掰!”晓洁叨咕着,走出商城。 回家后,晓洁的心情又沉重起来,她想:“万一小弟刚才是说谎哄自己呢?”紧接着,她又盘算,“万一真的是小弟搞鬼,我只有用钱来堵调查所的嘴了,让他们移花接木,把这个屎盆子扣到一个倒霉鬼头上。” 其实,晓洁的担心是多余的,莽子真的与昨夜的杀手无关,他只想用匿名检举揭发的办法搞掉王喜谦。而且直接检举的还不是王喜谦,而是与王喜谦的合作伙伴有过洗钱合作关系的一家哈市公司,他想用连锁反应的办法,搞掉王喜谦,然后自己取而代之。 回到公司,莽子非但不生姐姐的气了,相反还因为姐姐带来的消息而暗自高兴。既然王喜谦有了面临杀手的麻烦,那么,此时正是自己出手进行检举揭发的最佳时机。 他把自己锁在办公室,开始修改检举揭发材料。 之后就是一番铺天盖地的邮寄和乔装改扮的投送。 3 同学牢骚 经侦支队侦查员黎治国,从自己的单位道里区的地段街出发,赶往经济开发区的红旗大街,他要去市检察院拜访自己的老同学、反贪局的高春义。 因为不是公干,他只能乘坐公交车前往,在儿童电影院乘坐14路公交车,然后到火车站换乘7路公交车。 黎治国是奉了母亲之命来拜访老同学的。 基层县,也就是黎治国和高春义的共同老家,发生了一起财政局副局长丁怀仁涉嫌腐败和给社会黑恶势力充当保护伞的案件,这个案件正在由市反贪局调查,高春义是调查组的成员之一。丁怀仁的妻子,当年和黎治国的母亲私交甚厚,就打电话到省城,求黎治国的母亲给打探一下消息。黎治国的母亲就凭着姐妹老乡情谊大于一切的心态应承下来,逼迫儿子去高春义那里打探消息。 “不行啊,那可是犯错误的事。”黎治国最初拒绝。 “又不是去说人情,只是问一下案子查办到什么程度了,究竟是有人诬陷还是真有实事,犯什么错误嘛。”母亲有自己的理由。 “那也不行,有纪律的。”黎治国还是不答应。 母亲就用装病的方法逼迫儿子就范。 母亲确实心脏不好,速效救心丸一直备用着,如今一听说备用药变成了服用药,还真把黎治国给唬住了,他只好答应:“行,您老也不要着急上火,老家那事,我就打电话给高春义,问一下情况。”可是母亲为了防止儿子口头敷衍自己,就提出:“你必须去市反贪局,和高春义在他们单位门口谈事,我有一个熟人就在市反贪局附近做生意,他也认识你和高春义,你是不是真的和高春义见面了,我能知道。”黎治国只好去和高春义见面,他是这样打算的,在纪律允许的范围内,自己也想知道这个案子的情况。 一个小时后,两个人见面。 “到我办公室谈。”高春义出来接他。 “不行,咱们得在你单位门口晃荡一圈,这样才有人给我老妈汇报证实我来找你了。”黎治国解释说。 “想不到老人家还有自己的卧底啊。正好,咱们就抽支烟,一会儿进屋,就无烟办公了。”高春义笑道,于是两个人在市检察院门口来回散步。 “你是搞侦查的,能不能找出谁会是给你老妈提供信息的人?”高春义问。 “这可有一定难度,你看,这里,你们单位周围,路边经济如此繁荣,要确定谁是‘探子’,还真不那么容易。不过,大致的范围可以划定,一是环卫工人,二是摆报摊的。”黎治国分析。 说话间,一支烟已经吸完,于是两人通过自动电子门,进入检察院大楼内。 “在允许的范围内,你还是把老家那个案子的调查情况给我透露几句,让我到老妈那里能交差。”黎治国说。 “这回没有什么纪律约束了,想知道什么情况,你随便问。”高春义说。 “为什么,怎么了?”黎治国感到意外。 “怎么了?结案了呗,上上下下方方面面皆大欢喜,丁怀仁,县财政局的丁大副局长,所谓不明财产的贪污嫌疑被排除了,他曾经通过一家贸易公司做过中俄国际贸易。这一调查结果,一周后就会以书面形式向下传达。”高春义告诉黎治国。 “皆大欢喜?可是我听你这话音,怎么不见喜气只见怨气呢?”黎治国不相信。 “其实我始终认为,丁怀仁绝对有问题,他的不明财产,一定是通过这个国际贸易给洗白了。要是下大决心坚持查下去,一可以揪出这个贪官,二可以打掉一个黑社会犯罪团伙,三可以查处一个洗钱的犯罪公司,一举三得的好事。可惜呀,可惜,好机会就这么失去了。”高春义遗憾地拍了一下桌子。 “那为什么半途而废呢?还这么快就给了清白的结论。难道你们反贪局的某个反贪大员也腐败了?”黎治国不解地问。 “胡说,我们反贪局怎么会有人腐败呢!是压力导致如此。”高春义解释。 “压力?一个小小的县城的副局长,能制造什么压力?”黎治国笑着摇摇头。 “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忘了他哥是谁了?”高春义反问。 “知道,省里的一位副厅长,已经退休了。不过他又不是政法口的副厅级干部,就算没有退休,也不会对政法系统有干扰力啊。”黎治国说。 “你太小瞧这位退休副厅长的能量了,他的能量很大。你想想,一边是压力,一边是查无实据,不给结论能行吗?”高春义说。 “哦!明白了,这帮祸国殃民的家伙!”黎治国也受到感染,显得义愤填膺。 “对了,丁怀仁的腐败问题,我这边查证不下来,可是洗钱犯罪归你们管啊,我这就把涉嫌给丁怀仁洗黑钱的那个公司告诉你。”高春义有些不甘心,他翻看着笔记本,片刻就找到了。 “大连的公司?那也不是咱们的管辖范围呀!”黎治国无奈地摇摇头。 “只要这个公司和咱们市内的某个公司某个人有业务联系,不是就名正言顺了吗?”高春义提示说。 “那只能等机会了。”黎治国点着头。 临告别的时候,黎治国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说咱们老家有黑社会?我怎么没有听说?” “我以前也不知道,只是这次调查丁怀仁才牵扯出来的。举报丁怀仁的人,认为一个叫孙力维的人,在老城区改造过程中,通过丁怀仁的支持,用暴力加上行贿的手段,强行承包拆迁和重建工程项目,迅速暴富,之后就开始以收取保护费、威胁恐吓等黑道方式欺压大中型商户。不过既然丁怀仁腐败都查无实据,想必那个孙力维是黑道老大的事情,肯定也是查不下来的,故此,没有人向你们公安机关举报。”高春义介绍着。 “哦,孙力维?我要好好了解一下他的情况!”黎治国表示。 “不用了解他,只要把丁怀仁查倒台了,孙力维自然就在劫难逃了。”高春义说。 返回单位,黎治国先给母亲打电话,通报结果。母亲感到很开心,连忙说明:“我现在感觉胸口不发闷了,不用服药了。” 晚上回家,儿子交给他一封信,同时解释:“放学回家的时候,在楼下遇见一个戴口罩的男人,说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黎治国取出信件一看,深感意外,同时也很高兴。 4 反洗志向 黎治国接到的这封举报洗钱犯罪的信件,就是莽子的杰作。 洗钱犯罪多为大案,而且牵涉面极广,侦办起来不仅有技术上的复杂性,还有其他的阻力,而最难的一点就是,由于这种犯罪的受害方只是国家或法人,缺乏具体的自然人,具有显著的沉淀隐蔽特性,轻易不会有更多的线索主动流向公安机关。所以,经侦支队的民警,如能成功拿下此类大案,显然是件值得骄傲的事,黎治国同样也有这样的想法。 莽子的举报信是这样写的: “尊敬的经侦警官黎治国先生,我是一个有着正义感的市民,现在向你汇报一个情况。我市的宏达配货公司,曾经有洗钱的违法犯罪行为,一共洗过两笔,都发生在去年的3月。与宏达配货公司进行洗钱合作的公司有两个,一个是辽宁沈阳的鹏程经贸经纪公司,另一个是大连的四海进出口商品经纪公司。” 洗钱是经济犯罪,向经侦支队举报,实属正常,只是向自己这么一个非主要领导举报,就有些反常了。由此黎治国断定,举报人应该是和自己居住在一个小区,甚至于是一栋楼,否则不会知道自己,给孩子送信的时候,也没有必要用大口罩进行遮盖了。 那么,究竟是谁送来的举报信呢?黎治国正在猜测,忽然被举报信上“大连的四海进出口商品经纪公司”几个字吸引住了,这不就是高春义所说的给丁怀仁洗赃款的公司吗?如果它和被举报的配货公司有非法合作,那么,查实了举报信,丁怀仁是否受贿问题,不也就能查个水落石出了吗? 黎治国立刻把举报信报送领导,并提出请战要求。 “道外的宏达配货公司?我也接到过匿名电话投诉,也找分局的负责人了解过。不过所反映的问题,都是和顾客之间的矛盾问题,属于经济合同纠纷,不归咱们管。既然现在有举报说它涉嫌洗钱犯罪,那我请示一下局领导再作决定。”支队领导答复黎治国。 市局领导原则上同意经侦支队的意见,只是提醒他们:“打击洗钱犯罪,不比别的经济案件,我们可以单独决断,洗钱案件比较特殊,有个管辖和配合的问题,需要和金融管理部门做好联系沟通工作。” 但是和金融反洗钱部门的人联系,他们对这封举报信不以为然,理由是这样的:“我们也接到了同样的举报信,不过我们认为不足取信。洗钱犯罪不比别的犯罪,可以把匿名举报信视为一种线索,它是一种专业性很强的经济犯罪,通常是由金融部门发现其有大量异常的可疑资金交易。这封举报信没有一点金融分析专业的含量,纯属于外行人的胡乱猜疑,如果就依此立案调查,最后的结果一定是白搭工夫。只有经过我们确认有洗钱嫌疑的案件转给你们,才有更大的查实把握。我们的理解是,这封举报信多半属于个人之间泄私愤的诬告。” 金融部门的意见也很有道理。 可黎治国总觉得金融部门的结论过于轻率。他找到支队领导,提出自己的看法:“是否涉嫌洗钱,这需要经过调查核实才能作出结论。”支队领导也有同感,指示黎治国:“既然你如此敏感,那么,这个公司或许真的有问题,可以进行一下侧面的调查了解嘛。” 有了领导的首肯,黎治国就开始跑道外区。 道外区是全市乃至于全省的物流中心,配货公司开得比比皆是,宏达配货公司就是其中的一家。经过工商注册查档,黎治国得知,该公司位于巨兴街1066号。他就佯装着有货物要托运的顾客,寻找此公司。可是找到街牌号后,面前出现的却是一个饭店。难道是工商注册的档案有书写错误,或者是这家配货公司已经搬迁了?疑惑之间,就见一个农民形态的男人垂头丧气地从里面出来,便上前打听。“什么,你找宏达配货公司运货?”那农民看了黎治国一眼,然后回头望了望身后,一使眼色,低声说:“跟我来。”走到远离饭店的僻静处,他对黎治国说:“宏达配货公司就在刚才那个饭店的里间办公,我刚刚在他们那里吃了大亏。老弟,你也是外县农民吧?千万不要让宏达配货公司给你运东西,这是一家黑社会开的黑店啊。” “黑店?怎么个黑法?”黎治国问。 “怎么个黑法?黑得没谱没边了。我是依兰县农村的,花一万四千元买了一台插秧机,找他们托运,讲好的价格是七百元,可是东西到了他们手之后,他们就朝我要一万三千元的托运费,否则就不给东西。” “什么?一万四千元的东西要一万三千元的托运费?就是空运,也不见得需要这么贵啊。那他就不怕你告他?”黎治国义愤填膺。 “黑社会啊,谁敢和他掰扯,人家说了,反正已经知道你家的住址了,不识抬举,就派人打你个全家住院疗伤,没准还要办葬礼发送死人呢。没办法,只好认倒霉了,我刚才就是来补交托运费的,讲了半天价,好歹给降了一千元。” 与这位农民分手后,黎治国来到辖区派出所。 对于黎治国所说的情况,派出所感到无能为力:“这家公司的纠纷,以前我们也遇到过几起投诉,可是投诉者手里的单据上是合理合法的托运费数额。敲诈的事无凭无据的,根本没法管。” “可以查他们公司的业务量啊,如果一年是五百个生意,营业额应该是多少,去掉人员开支等费用,老板能剩多少,再和老板的实际经济能力对比一下,收支不相符,就可以查出来龙去脉了。”黎治国说。 “查人家的经济问题,我们可没有此权限,好像分局经侦大队也查过他们,但是没有什么结论。”派出所答复。 黎治国又去了分局经侦大队,曾经查办过宏达配货公司的侦查员介绍:“他们公司按照账面上,也就是个收支平衡的一般效益,但是老板财大气粗挥金如土,我们也抓住这个疑点追查过,结果发现,该老板同时也做过中俄边贸生意,都是委托辽宁沈阳、大连的两家经纪公司代办的。最后这事就放下了。” 外围调查就这些收获,难道只能这么罢手了?黎治国心有不甘,就在他研究新办法寻找突破点的时候,支队领导却传达了局领导的指示:“省厅成立专案组,在咱们市局经侦支队抽调人,一共抽调了八个,你是第一个,明天去报到。” 省厅成立专案组在基层抽人,这种事情常有,不过这次,他可不太愿意去。心系宏达配货公司调查的他,内心里产生了一个疑问:“是不是这个宏达配货公司背景复杂,自己的调查工作触动了对方,对方就釜底抽薪,利用幕后力量调虎离山?”这样想着,他就试探着请示支队领导:“宏达配货公司的问题还没有查明白,这个时候停下来,似乎不大妥当吧?再说,也没有听说咱们省有什么重大经济案件发生呀,有必要把咱们支队的主要力量都抽走吗?” “肯定是重大案件,否则省里不会组建专案组的,至于宏达配货公司的问题,可以往后放一放。”支队领导说。 警察的天职是服从,黎治国不再说什么,其实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参与侦办的,是全国少见的洗钱大案。 ......
责任编辑/杨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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