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零的玫瑰

文/晓 音

　　今天不会有顾客来了。菲儿打扫着地上散落的花瓣，间或抬头看看窗外。街道上华灯初上，车辆匆匆而过，只是不见那辆银灰色宝马的影子。菲儿是卖花的，对车并没有什么研究。但陈大哥每次来买花，开的都是那辆银灰色的宝马。几年前，菲儿只是街头上一个卖花的小姑娘。某天黄昏，正当她面对着一束束卖不出去的玫瑰欲哭无泪的时候，那辆银灰色的汽车停在她身边。一位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买了八枝玫瑰。此后，每个周末的黄昏，开银灰色宝马的中年男人都要到她这里买八枝玫瑰。年复一年，菲儿有了自己的花店，而每个周末为陈大哥准备一束漂亮的玫瑰花，已经成了她的习惯。不同的是，陈大哥每次买的玫瑰逐渐增加到十三朵——每年增加一朵。菲儿曾经好奇地问过他，他苦笑着回答，送花是为了请求一位女士的原谅，十三朵代表他们已经相识十三年了。此后，每当看见陈大哥微笑着走进花店，菲儿的心里总有一种苦涩的感觉：这么多年了，那位女士还不肯原谅他。
　　菲儿记得，两周前最后一次见到陈大哥的时候，他一扫往日的忧郁，兴奋地告诉她，那位女士的口气好像有些松动了。菲儿从心眼儿里替陈大哥高兴——那个铁石心肠的女人终于被打动了。为此，她特意为那束玫瑰花扎上了一条漂亮的黄丝带。第二个周末，陈大哥照例来到花店。他告诉菲儿，上星期，那位女士还是没接受他的花。至今那束玫瑰还插在他卧室窗台上的花瓶里。菲儿很惋惜，不知怎么安慰他才好。陈大哥又说，今天他不是来买花的，他马上要出远门，下周末才能回来。他顺路过来是要告诉菲儿一个好消息，那位女士虽然没接受他的玫瑰，但终于答应，等他出差回来，要和他一起吃一顿烛光晚餐。他出差回来马上就要去接那位女士，没时间来买花了。因此，请菲儿下个周末提前把花送到他的公寓。他说，如果他和那位女士有什么进展，一定第一个通知菲儿。
　　一星期后的周末，菲儿精心挑选了十三朵玫瑰送到陈大哥的住所。陈大哥还没回来，菲儿只得请公寓管理员代为转交。这个夜晚，菲儿辗转反侧，整夜里盼望着陈大哥能够如愿以偿。然而直到第二天晚上，陈大哥也没有任何消息。菲儿心里有一丝隐约的不安。于是她自作主张，挑选了十三朵玫瑰，再次来到了陈大哥的公寓。菲儿想，如果他们在的话，这束花就算是小妹送给他们的礼物吧。同一个公寓管理员告诉菲儿，昨天晚上陈先生回来了，风尘仆仆的，身边还跟着一位珠光宝气的女士。那位女士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陈先生没有下来送。而且直到目前为止，管理员既没看见有人去找陈先生，也没看见陈先生出门。菲儿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了。她试探着问管理员，咱们能不能上去敲敲门？
　　公寓里无人应答。看着菲儿期待的样子，管理员犹豫片刻，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客厅里很整齐，但茶几上、地板上都落着一层灰尘，很明显，主人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打扫。客厅中央玻璃餐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玫瑰，正是昨天菲儿送来的花。管理员推开了卧室的门，顿时愣在了原地，半晌说不出一个字。菲儿想上前看个究竟。管理员转身挡住菲儿的视线：不要往里面看……但是晚了，卧室里的情景将永远留在菲儿的记忆里。
　　管理员特意腾出案发现场旁边的一套无人居住的房间作为警察的临时办公地点。在这里，菲儿向一位女警察诉说了她所知道的关于陈大哥的故事。女警察欷歔不已。她告诉菲儿，警方正在寻找菲儿所说的那位女士。不过，根据现场的情况判断，死者很有可能是自杀的，他把自己灌醉，接着用水果刀割开了手腕上的动脉。菲儿流着泪说，不可能，那些日子陈大哥情绪很好……女警察安慰她说，出于女人的直觉，我相信你的话。但是卧室里一尘不染，没有任何外人留下的痕迹，更没有任何暴力犯罪的迹象。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们找到了陈先生的遗嘱，你和那位女士都是遗嘱的受益人。那位女士得到了陈先生的大部分财产。但是陈先生为你在最繁华的路段购买了一个店面，他说这是为了感谢你多年来对他的关心……菲儿放声大哭。女警察正要再安慰几句，有人过来通知她，那位女士找到了。女警察点点头，对菲儿说，等在这里好吗？暂时别离开。
　　警察们都在各忙各的，没人理会菲儿。菲儿犹豫着来到陈大哥的卧室门口，探头向里面张望。卧室里的尸体已经清理走了，其他地方还保持着案发时的原样。床上有大片殷红的血迹，根据警方的说法，陈大哥就是在那里割脉自杀的。木质地板上纤尘不染，隐约可以看到一些散乱的脚印。菲儿知道，那是勘查现场的警察留下的。据那位女警察说，警方到来之前，地板上没有任何痕迹。菲儿的目光移向窗台。窗台上干干净净，花瓶里还插着一束早已干枯凋零的玫瑰，醒目的黄丝带使菲儿意识到，那是陈大哥两周前买的，十三朵。菲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天的情景，眼泪又流了下来。
　　再次回到警察们办公的房间里，管理员告诉菲儿，警察们正在隔壁询问曾经陪陈先生回来的那位女士。房间的门没有关严，菲儿看见里面有个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冷艳女人，还能听到她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你们因为我是遗嘱的受益人就怀疑我？我可从来都不知道他有什么遗嘱。再说，你们为什么不去怀疑那个卖花姑娘？按说她也有嫌疑呀。既然他可以把财产分给一个素昧平生的叫花子，为什么就不能分给我呢……我昨天晚上确实去过……他一出差回来，连行李都来不及放回家就风风火火找到我，我是不忍心让他太失望才……什么烛光晚餐，还有什么玫瑰，可笑……我待了大约两个小时吧，我没太注意。我告诉他，这些年来，他一直生活在幻觉里……我让他死了这条心。当时他不停地喝酒……我看他喝得醉醺醺的，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就赶紧找借口走了。我就一直在客厅待着……我当然不会去他的卧室，我去那里干吗……”
　　“你撒谎！”菲儿忍不住推开房门冲进去，泪流满面，嗓音嘶哑，“是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害死了陈大哥，我知道是你！”




　　

亲爱的读者，你知道菲儿为什么那么肯定吗？
10月31日截止答案，参考答案见2006年第11期，“九月侦探榜”见2006年第12期。

责任编辑/季 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