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 蛇 雨 翔
故意捣蛋的老爷车 村里静悄悄的,人们都在屋里酣睡。只有天上的几颗星星,朝大地投下一些微弱的寒光。张禾沿着一条小街来到村头。在张青家的大场院上,停着两辆挂斗大卡车,四个大车厢里堆着小山似的稻草。稻草用粗麻绳捆绑着。一辆卡车旁边有两个人影,正在勒一根车上的绳子。走近了一看,是草贩子张青和司机小郭。 张青大声招呼:“哎,来了?” 张禾闷声闷气地答应:“嗯。” 张青又说:“车上的绳子松了,我帮小郭勒一勒。”又问,“你车上的绳子咋样?不行也勒一勒。” 张禾走到自己的车旁边,伸手去抻车上的绳子,发现也有点松了。于是动手解后车厢上的绳子,又倒着身子使劲勒。 张青走过来帮张禾,边勒边说:“这绳子可得勒紧了,勒不紧半路上松了,可就崴泥了。” 今天他们要跑子虚县,给乌有造纸厂送稻草。张青前些年在乌有造纸厂当合同工,每月挣那点有数的钱。后来瞄准了卖稻草挣钱多,就辞职回村当了草贩子。他和张禾一个村,这个村地处渤海湾,家家户户种稻谷。每年一到五月,稻谷成熟了,人们把稻米脱下来,把稻草放在太阳地里晒干,就等着草贩子上门收购。草贩子把稻草集中起来,倒卖给造纸厂当原料。渤海湾一带小造纸厂挺多,一般都是集体或个体办的,只有乌有造纸厂一家是国有企业,算得上是个中型造纸厂。张青鉴于和该厂的那点关系,就一直把稻草送给该厂。 车上的绳子勒紧了,张青问张禾:“你的老爷车车况咋样?” 张禾开一辆老掉牙的解放牌大卡车,所以张青管它叫老爷车。 张禾有点迟滞地回答:“应该……没问题吧。” “啥叫应该?没问题就说没问题,有问题就说有问题。” “大问题倒没有,就是……少了一个卡子。连接排气管和消声器的卡子。” “少一个小件,不碍事。”小郭快嘴快舌地说,“别说一个卡子,就是两个三个也不碍事。弄根铁丝,缠巴缠巴就行了。” “昨天下午,我用一根10号铁丝,把排气管和消声器缠到车底盘的横梁上了。”张禾说。 国道上来往车辆不多。张禾专心开车。张青在座位上打起瞌睡。 前方出现一条岔道。两辆卡车下了国道驶向岔道。 蓝山铁路地道桥到了。老爷车下坡时挺快,上坡时速度却慢下来。张禾加大了油门,车速还是提不起来,终于灭火停下了。幸好小郭在后面反应快,及时来了个急刹车,不然非撞上车屁股不可。 小郭跑过来大声问:“咋啦?为啥突然停下啦?” 张禾一个劲地打火,车不启动。 张青醒了,问张禾是咋回事。张禾说他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小郭说就是老爷车的过儿,就跟人老了一样,走平道还行,上坡就不行了。张青问咋办?小郭想了想,转身跑回去,把车开到老爷车前面,又拿来一条拉车用的钢丝绳,一头挂住自己的车后钩,另一头挂住张禾的车前钩,跑回去开动自己的车。钢丝绳由松变紧了,老爷车的车轱辘转动起来,慢慢被拉上了坡…… 车停稳后,张禾试着打火,一下就打着了。 张青不禁惊讶道:“咦!这他娘的老爷车,就像是故意跟咱捣蛋一样!”又叮嘱小郭,“你还是在后面吧。我看这老爷车不保险。” 两辆卡车一前一后重新上路。 天空的黑色帷幕彻底消退了。两辆卡车驶上一片辽阔的平原。 然而,刚刚还跑得好好的,这会儿却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张禾侧耳细听,想听清楚声音是从哪儿发出的。 张青也听到这声音了。他睁大眼睛望着张禾,那眼神分明在说:“坏了,老爷车又要故意捣蛋了!” 张禾听了一会儿,声音好像是从车底盘上发出的。他才说要停车,不料,车突然“嗤”的一声自己停下了。 小郭没好气地跑过来:“老爷车又咋啦?咋又停下啦?” 张禾看着方向盘不吭声。 小郭抱怨:“弄这么一辆破车,照这样下去,几时能到子虚县?” 张禾手拿工具开门下车。打开车前盖,仔细查看油路和电路。油路和电路都肮脏不堪,上面蒙了厚厚的污垢。油路上有个螺丝松了,他拿活板子紧了紧。电路上有根线皮老化,露出一截铜丝,他用一块黑胶布,把露出的铜丝缠了缠。车头没查出别的毛病,便走到车尾,弯腰低头查看车底盘。他突然想起那个卡子,便躺到车底查看排气管和消声器。他发现,昨天代替卡子缠上的那根铁丝,经过一段时间的颠簸,有点松动了,便用钳子又把它拧了拧。再看别的,就看不出什么了。 起身出来,他打算把工具放回工具箱。经过车身左侧时,他忽然停下了,伸手到车底摸了一下,随即缩回手,睁大眼睛愣怔着发呆。 张青坐在车里问:“车有啥毛病?” “别的倒没啥,”张禾心不在焉地回答,“就是油箱有点儿发热。” 油箱就在左侧车底。小郭走过去伸手摸,手刚触到便缩回来,嘴里叫道:“我的妈呀!这哪儿叫发热呀?你家发热就这么发呀?” “咋啦?啥热不热的?”张青也下车去摸,手刚触到也缩回来,拿眼瞅张禾,意思是说:“你是这辆车的司机,车到底有啥毛病,你应该最清楚嘛。” 张禾低着头不吭声。 小郭提示说:“依我的经验,油箱发烫,一般是电路上出了毛病。” 张禾说:“电路查过了,没发现啥毛病。” “要不就是油路有毛病。” “油路也查过了,也没发现啥毛病。” “那可就怪了,哪儿都没毛病,油箱为啥发烫呢?” “车就跟人一样,”张青插嘴说,“上了年纪,说不上来哪儿有毛病,可哪儿都不行。” 张禾仍不吱声。小郭不禁急道:“你倒是说话呀!现在咋办呀?” 张禾终于说:“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等它凉了再说。” “你这不是等于没说嘛。”小郭顿时泄了气。 “要不这样吧,”张青凝神考虑一下,对小郭说,“你先开车走。到了子虚县送完草,若是我们还没到,你就原路返回迎我们。” 小郭巴不得他早说这句话,答应一声,一蹦三跳地跑回自己的车上,驾车向前方驶去……
责任编辑/王志祯 季 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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